“撂份子”曾在和林县民间艺术中占有重要的位置,丰富了当地的群众文化,反映了不同时期群众的生产和对生活的向往。而随着时代的变迁,这项民间艺术濒临失传。今年以来,和林县音乐家协会对“撂份子”进行了抢救性田间调查。
7月,本报记者跟随和林县音乐家协会,走访了部分“撂份子”艺人,在他们身上,有这项民间艺术根植乡土的真实模样,有地区历史风俗发展的脉络,也有它谢幕前的最后回眸。
文·摄影/草原全媒·北方新报首席记者 查 娜
闹红火的即兴小调
姜果绿是村里的“能人”,会捏面塑、会剪纸,更有一副好嗓子,是村里唱“撂份子”的女艺人。而在她看来,这些技艺对她这个年龄的村妇,是不值一提的平常事儿。即便是现在少有人会唱的“撂份子”,也只是正月闹社火的时候即兴唱的小调——她并没有觉得撂份子濒临失传。
64岁的姜果绿,是和林县下喇嘛盖村村民。年轻时,姜果绿就是爱唱歌、爱红火的性格,每年正月里闹社火,姜果绿都是积极的参与者。就这样,姜果绿从十三四岁时就成了村里“撂份子”的演唱者,从娘家唱到了婆家。
去姜果绿家采访时,她给我们即兴演唱了一段常唱的曲子:“高高山上有一家,又卖烧饼又卖茶。有钱的哥哥吃烧饼,没钱的哥哥喝一碗碗茶。”姜果绿声音高亢悠扬,简单的四句唱词唱得韵味十足。这是姜果绿唱了几十年的小曲儿,曲中描绘的生活早已不复存在。
“撂份子”听起来更像是一种歌唱形式,每四句为一段,曲调简单动听,内容新鲜广泛,多为演唱者即兴而作。姜果绿比画着告诉我们,正月十五社火表演时,每到一个场地鼓乐停下来后,唱“撂份子”的人便清唱几段,起着承上启下、填补空隙的作用。
只要“撂份子”艺人唱出来下个节目的题目,该节目就得出场。就比如唱起:“一场红火几段开,这里面开出个玩意来,下一个玩意谁上呀?鱼灯船灯替我来。”接着,船灯就要出场了。
在过去封闭的乡间生活中,漫长的冬闲时候,正月里闹社火是村里最热闹的事情,无论男女老少都会参与,自娱自乐。“撂分子”灵活多样,只要几个人凑在一起,锣鼓家伙停下来便可清唱。
为准备正月的活动,腊月排练时,先到的人便敲起了家伙,能唱的便来上几段。过了年迎喜神,闹红火的人也基本上参与进来,迎罢喜神聚在街上,你一段,他一段,只要愿意,任何人都能参与。
唱词饱含烟火气息
姜果绿文化程度不高,没有记录自己唱过的歌词,更多时候是凭借记忆或即兴演唱。在和林县音乐家协会进行调研时,她的叔叔姜学亮将自己能记住的“撂份子”唱词写下来,提供给和林县音乐家协会主席牛智勇。
姜学亮退休前是个乡村教师,也是“撂份子”的爱好者。事实上,在农村善于曲艺的,往往是一个家庭的成员们。就像姜果绿家,她的父兄都会吹拉弹唱。
姜学亮对“撂分子”的唱词很感兴趣。他说,这些民间创作的唱词,多数都是村民即兴创作的,四句为一段,押韵上口,内容十分广泛:有歌颂英雄人物的、有歌唱现实生活的、有时也来几段充满生活气息的诙谐幽默和调侃。表现的内容一般以人物、典故、时令花草及农村生活为主。
比如简单直白的开场白,演唱者起为:“你们爱听我爱唱,咱的心思都一样。行家里手请上台,热热闹闹聊起来。”接为:“打得不好唱得赖,还请听众多担待。担待担待多担待,你家辈辈出员外。”就这样,表演正式开始了。
描述人物的唱词有:“表一表那个好姑娘,花眼弯眉高鼻梁。身材苗条耐端量,三寸金莲脚底长。”接唱为:“表一表那个好姑娘,拾柴挑水在南梁。不描眉来不打鬓,从小穿惯了旧衣裳。”体现了当时价值观和审美观。
而故事类的唱词有:“蒙古额吉章盖家,她的美名人人夸,针灸疗法称一绝,治好无数汉人娃。”接唱为:“汉族老人胡妈妈,收养蒙族哑巴娃,又缝衣来供吃喝,还让闺女当妈妈。”
这段唱词讲述了当地一个真实感人的故事——汉族人胡大妈,收养了蒙古族聋哑孩子杨俊俊,后来怕俊俊受委屈,便让自己的姑娘张省心嫁给了俊俊的阿爸杨长林……
曾火爆乡间今渐受冷落
“撂份子”流行于和林南部的山区及清水河县、山西北部一带,它是走西口的产物,记录了山西北部的农民成群结队地出走西口的情景。“撂份子”在姜学亮这一代时,住在几间破窑里的人们,休闲娱乐之际,相互用来逗笑取乐。稍有才华者将这些逗乐的句子编写成章。你对我接,大概就是“撂份子”形成的过程。
姜学亮说,“撂份子”虽比不上当时流行的“对山曲儿”、土右旗老双羊的二人台,但也是他们这一代群众喜闻乐见的文艺节目。它参与人员广泛,道具简单,一鼓一镲足矣。因此普及率很高,几乎人人都会几段。
在文化生活匮乏的年代,“撂份子”在乡间相当火爆,对当地的文化繁荣做出了一定的贡献。涌现出和林县樊家窑村高善小、王小才,喇嘛盖村严勇等行家里手。而随着时代变迁和生活方式的改变,人们的文化娱乐生活越来越丰富,“撂份子”这种民间艺术逐渐被冷落,再难吸引年轻人的关注。
今年正月,下喇嘛盖村的秧歌队还在周边乡镇演出,姜果绿照样是主角,村里的秧歌队,总需要一个唱“撂份子”的人来串场。唱“撂份子”的人不需要特别的唱功,不需要有创作的文采,常常唱起来时会有点跑调,更有的人唱了两句忘了词,就要让听众空等一会儿。但不管出现什么情况,围观的人们总不愿离去,因为这是一个包容的、欢乐祥和的场面。
今年春天,和林县音乐家协会准备举办一场“撂份子”大赛,因为疫情原因未能如愿。在采访结束时,姜果绿一直在嘱咐协会主席牛智勇,一定要在合适的时候将大赛办起来。在她看来,“撂份子”这门艺术的保护和推广,要靠牛智勇这样的专业人士和音乐家协会这样的专业组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