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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榴红

  □刘泷

  我家有一个曾经装过油漆的塑料桶,如今,桶里生长着一蓬灼红的石榴花和大小不一的石榴。石榴树兀自妖娆着,把热烈、温馨的静美写在冬季寂寥的空间。

  那年秋天,我和报社同事去苏州。徜徉狮子林,桂花飘香,玉兰沁秀,满园的奇花异卉颇有些目不暇接的意味。但我们诸多人皆围在湖水畔的石榴树下流连不去。因为,那树盘根错节,虬枝如龙,尚有三几枚成熟的石榴悬挂于枝头,在阳光的照耀下和绿叶的映衬中嫣然地红着。有的居然咧开了嘴巴,像极了笑容灿烂的孩子。

  那石榴的清香与妖娆,让我们一路的旅途有了快乐的话题。

  大约,对石榴的钟爱和情结,在那时就埋下了伏笔。

  那年春天,妻子喜滋滋地对中午下班的我说,你不是喜欢石榴吗,小区的一户老人嫌自家的石榴花占地方,不要了。我找人抬到了咱家。

  果然,那蓬石榴端坐在书房里,高耸着,盎然着,让人不由想起“一树春风绿满枝”的诗来。但是,一年多的时光下来,那石榴依然浓浓地绿着,就是不见红艳的花期。

  可能,时间的积淀,才能酝酿厚重的成果吧,就像美酒,窖储的时间越长,其醇美的程度才越高。这就是常识中的厚积薄发。一年后,壬辰年春夏之交,我家的石榴开放了,先是米粒一样的花苞,若隐若现,一粒两粒,很难寻觅。接着,花开了。在我意识里,花开是有声音的,窸窸窣窣,若惊雷,总是绽放在于无声处。花一开,就接上茬儿了,一朵,两朵,五朵,八朵,后来,就数不过来了。一串一串的,一片一片的。一朵,就是一个火苗,一簇,就是一片火焰。我想,宋·王禹偁在《咏石榴花》的描述更为准确:“王母庭中亲见栽,张骞偷得下天来。谁家巧妇残针线,一撮生红熨不开。”但是,其花朵是越开越鲜艳了,却总也不见果实,像一个美丽的谎言,让想看到结果的我产生了视觉疲劳。前年的秋天,在全家悲观的期许中,总算看到花蕾脱落后遗留的一抹嫩苞,犹如繁华过后的沉寂,和沉寂中含英咀华的反思。我在暗暗遥祈着,但愿这淡绿的嫩苞能够穿过时空粗粝的手掌,长成沉甸甸的果子!后来,这果实发了岂可辜负主人期待与眷顾的善心,一枚一枚竞相长大了。果实长大的过程,是美好渐次打开的过程。从高粱粒大小,到珍珠大小,到蜜丸大小,到苹果大小;颜色也从淡绿到深绿到淡黄到深黄到淡红到深红。一路走来,风生水起,风光无限。我不禁想到唐·韩愈“五月榴花照眼明,枝间时见子初成”的诗。在他笔下,石榴五月就已经落花结子了,可能是南橘北枳,我的石榴却在九月结子,并在隆冬渐渐走向成熟。

  如今,这株石榴依然年年叶绿花红子满枝,只是像芳馥的大樱桃,没有了苏州狮子林那野外石榴的壮硕。

  面对石榴,我想到很多。我家有很多的花,但是,这么多花卉,能善始善终开花结果者不是很多,应了“毕竟并非每朵美丽的花都是为了果实而绽放的”那句话。是啊,一般情况下,当繁花开到荼蘼处总是会悄无声息的衰败。好在,石榴脱颖为难能可贵地忠诚者,春天,那一片浓浓淡淡的绿色,不仅播撒生机和吉祥的气息,还抽穗孕苞,为花开和结果做好铺垫;夏季,花苞吐蕊,像在暗夜点燃了一盏盏灯笼,红艳艳的,喜气盈盈,俨然苏轼“微雨过,小荷翻,榴花开欲然”的诗句;秋冬,它的果实一直成熟着、灼红着,并扭着嘴在笑,袒露满腹的子实,隐喻多子多福的气象,弥漫满堂瑞气的光芒。

  珍惜光阴、一路芳华的石榴,给了我们很多人生的启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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