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家,回家! |
家是一根长长的线
在开往包头的列车上。
坐在我对面的是一对中年夫妻,紫红色的脸膛,身材高大,并不魁梧,甚至有些单薄,衣着没有都市男女的新潮和时尚,一看,就知是返乡的农民工。
男人的神色有些倦怠,从北京一上车便头伏在小桌上睡去了。倒是女人很清醒,有条不紊地从包里掏出了两筒方便面和一个水杯。
突然,一阵剧烈的咳嗽声响起。原来是男人,他一声接一声地咳着,脸色潮红,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眼泪和鼻涕都出来了。
从听到第一声咳嗽起,女人慌忙从座位上弹起,张皇失措地轻轻拍打着男人的后背,大约有两分钟之久,咳嗽声终于停了下来,女人的拍打也随之停下。女人迅速地弯腰从座位下拉出一个大包,似乎在翻找什么东西,大概是没有找到,把包用力推到座位下,又跳上了椅子,试图从行李架上取下另一个大包。
男人稍稍蹙起眉角,不耐烦地说:“你要干什么?”
“给你找药呢。”女人和颜悦色。
“在我身上装着呢。”男人显然有些愠怒了,口气显得更不耐烦了。从上衣口袋里摸出几个小纸袋,放到小桌上。
女人从几个纸袋里,掏出了大大小小几个药片,把大约有七八粒白色药片送到男人手里,赔着笑脸,讨好般地说:“快喝吧。”边拧开杯盖,把水送到男人嘴边。
男人一仰脖把药片吞下,脸色平缓了许多,咂咂嘴,叹了一口气:“唉。好几天了,吃不吃也不管用。”
女人嗔怪道:“让你去医院看,你偏不去;让你输几瓶液,你偏不输;让你病好了回家,你偏要着急地回家。”
我被女人连珠炮似的几句话逗笑了,“噗哧”,笑出了声。男人抬起头看了我一眼,有些发窘,但仍然不服气地反驳道:“出来一年了,咱爹腰腿有毛病。一年里又种地,又放牛放羊,还要照顾小虎。也不知道他老人家的毛病是不是更重了。”他重重地叹了一口气后,然后抬高了嗓门,显得理直气壮:“你还说我,你不也急着回去吗?连做梦都喊着儿子的名字,‘小虎,小虎’。”
女人不好意思地笑了。
原来这夫妻俩是甘肃武威的农民。男人出来做装修工,女人在海淀区给人做保姆。因临近年关,女人跟东家请下20天假,男人拖着病体,便急匆匆地回家。
几句简短的交谈之后,男人又是一阵猛咳。等咳嗽停下来之后,他抬起头,大张着嘴巴,喘着粗气。看着男人痛苦的样子,我突然想到了自己的背包里有各种常用药,于是打开背包,挑拣几种治疗咳嗽的药物送给他们。
女人推辞着不肯接受,男人看到我诚恳的样子,对女人说:“收下吧,别拒绝了人家的好意。”见女人还在犹豫,男人又一次抬高了嗓门,粗声大气地补充道:“你担心什么,咱本来就是穷人,你还怕人家把咱骗成富人吗?”
男人的话把周围的人都逗笑了,女人也笑了,笑着把那些药收了起来。一阵笑声过后,车厢的人们不再拘谨生分了,都互相攀谈起来,有的说自己的打工生活,有的说自己的回家故事。望着一张张因兴奋而异常生动的脸,我心里慨叹道:这些漂泊异乡的人们啊,无论走多久,走多远,家都是一根长长的线,牵着他们的脚。每逢春节,他们总要回家……
很快,车到了我生活的城市,我挥手与男人、女人和车厢里的人们告别。下车后,我迈着轻快的脚步向家走去。街上行人个个行色匆匆,看着一双双焦灼的眼睛,一张张期盼的脸庞,一双双奔走匆忙的脚,我知道他们的心中一定涌动着一个急切的念头:回家……文/张燕峰
亲情车票
腊八刚过,离过年的日子还有段时间。可是,父亲母亲却按捺不住了。
每天例行通电话时,末了,父母常问道,什么时候能回家过年?回家过年,对于多年离乡在外为了梦想而打拼奋斗的他乡人来说,是多么心盼已久的事。可现在何时回家过年?我真的无能为力确定归期,总以“过年尚早,等等再说。”寥寥几句敷衍过去。电话那端,父母有丝失落,却又嘱咐起好好工作,吃好些,勿挂念家里。听着这些话,心里总会莫名其妙地酸楚起来,眼眶有些湿润。
回家过年,谁都想着盼着早点回家过年。可是工作了,单位有单位的制度,节假日期也有国家的规定,许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不能早些回家,我只好打消这念头,安心工作,好好对待自己,莫让家人多些担忧与牵挂。
在每次通电话结束的时候,父母亲却“乐此不疲”地询问着。听多了,听腻了,又无法准确答复他们,心里就烦了。“不知道,不知道。”生硬的语气使我和父母亲的通话一时变得尴尬,便匆匆结束通话。电话挂完,我就后悔了,这定会伤了父母的心。谁家孩子过年不回家,谁家不是一家老小热热闹闹地把年过?而我却说出这种不孝的话,一直愧疚于心。
当能确定归家的日期时,我迫不及待地想订好票回家,也想给父母一个满意的答复。可任我每时每刻关注票数信息,注册抢票软件来刷票都无法订上一张票,很是沮丧挫败。和母亲通电话时,情绪低沉的我抱怨回家难,每次回家都是人在囧途。母亲却兴奋地说,这次一定是顺顺利利。一张卧铺票,一张动车票让我挑选一张回家过年。一时弄得我摸不着头脑,一张站票我都无法购买而感到懊恼时,父母却有两张票任我挑选,在母亲的叙述里我渐渐明白了缘由,也懂得了父母的良苦用心。
原来是父亲读报的时候,知道了火车票能提前订票,我又整天忙着工作没时间订票抢票。俩人就看着日历本偷偷地合计着我能回家的时间,在订票网站上刷票抢票,又不断地打订票电话,双管齐下才为我抢到一张火车卧铺票。年末时家乡的高铁正式通行,俩人又一次照旧疯狂地为我抢到一张高铁票。悄无声息地订好了票,就旁听侧敲询问我的归期却也不敢告诉我。怕我不同意,怕我没有假期,怕我不在他们“自作主张”的时间回家。而我却蒙在鼓里,一直耍着小性子反感他们盘问。
我能想象带着老花镜的父母笨拙地一顿一停打字,选定车票信息,再一次次刷着网页;又低声下气与售票客服人员通话的情景,有些心痛和暖心。父亲接过电话,我欲想说句道歉,父亲抢前说:“回家的时候别带啥东西,人回家过年就好!坐高铁来,时间合适又快,体验下。”“嗯嗯,听老爸的。坐高铁回家。”我听懂了父亲的话,父子之间不需道歉,父亲也从不怪罪我,不论我做错了什么,说错了什么。
回家过年,一张车票就有了浓浓的亲情。今年,听父母的话,拿好这张预订的车票启程,带上思念的爱意和大包小包的礼品回家过年。文/张 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