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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歌乡土散文的特质

◎张君
  在散文这个文学创作的大花园里,乡土散文以其独特魅力吸引着一大批有担当有责任感的作家。

  现为中国散文学会、内蒙古作家协会会员的九歌,根植故乡,专注于乡土题材作品创作,有数百篇散文发表于近百家全国公开发行的报刊杂志。 

  在乡土散文的创作上,九歌一直有着清醒而明确的认识,即写别人没有写过的,正视自身的优劣,扬长避短,努力找到最适合自己的表达方式和创作风格,写出具有自己特色的乡土散文。细读九歌的散文,分析其散文特色,不难发现其具有以下三个特点:

  一. 以平民视角呈现独特的审美特征

  一个人的写作,离不开他成长的环境和个人的经历。九歌,出生在内蒙古兴安盟扎赉特旗北部的一个村庄,放过马,种过地,打过工,还做过小买卖,先后三次失学三次复学,初中毕业考入兴安盟师范学校,当过六年教师、十年记者、两年史官,前前后后干过九个单位,但从始至终没离开过生他养他的这片土地。他正是在这种与土地亲密接触的过程中,内心有了更深刻的感受和思考,以至于在他散文里有了独特的视角。

  九歌以平民视角,真实地描写故乡的民风民俗,如啃春、扭秧歌、贴春联等,他把自己熟悉的神奇古朴的东北民俗美展现得淋漓尽致,使读者对这一地域的文化氛围及人们的生存状态有了真切的感受。在《过大年》一文中,贴对联,放鞭炮,包饺子等原汁原味的民俗风情在其笔下得以鲜活地再现,浓厚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生活与艺术在这里合二为一。

  九歌扎根沃土,充满赤子之情,极尽笔墨展现东北乡村普通人的生活状态,展现东北独异的人文地理和风俗文化,把在常人眼中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生活写得充满温情和诗意,让读者感受到生命的神奇和生存的智慧。在《小米的味道》一文,作者直接写道“谷子与乡人息息相关”“孩子出生,落谷草上。谁家媳妇坐月子,妇女胳膊挎筐鸡蛋进月房下奶,小米水饭煮鸡蛋,催得奶头鼓成俩棒槌。”“新娘子进门,傧相在前,伴娘在后,一对儿新人走中间,夹道站满了婆家人,攥着五谷粮攘撒新娘,乡人谓之冲喜。”“人老了出殡前,盛两碗小米干饭,倒扣一堆,供于棺头,补补活时的饥馑,冒尖儿的倒头饭,让死者饱撑上路。”一个人从生到死,谷子参与了他一生的每一个重要时刻。谷子不仅仅是粮食的一种,更是一种人生的记忆,生命的印痕。“谷子可储数十载,饥荒年,保命”没有了谷子,也就没有生命。没有了生命,什么都是空谈。浓郁的地方习俗在作者饱含深情的叙述中娓娓道来,这源于作者切身的生命感受和发自内心的爱与感恩。

  九歌不是一味地书写村民的勤劳善良,回避他们人性上弱点和缺陷,而是以平民视角真实地描写呈现,这样反而让笔下的人物更加立体化,血肉丰满。在《乡村人物小辑》中,作者融入多年的农村生活记忆——乡野传说与奇人异事,以及数十年的人生历练、经验,塑造了一个个性格迥异的村人形象。他们或可喜,或可怒,或可哀,或可悲,总之,给读者留下不可磨灭的印象。如“饭碗子”,他在村里到处蹭饭,当“屯里人像躲病主癞狗一样避着饭碗子”,他竟然“上房”“看谁家的烟囱冒烟大,掐准了再去”,作者以极其简练的笔墨向我们呈现了一个好吃懒做无所事事的懒汉形象。此外,“王小鬼”出生的诡异,“老黑”临死前的怪异,都给读者一种新鲜的感受,陌生化的感觉。

  二. 以悲悯情怀透露深刻的人生哲学

  九歌带着东北泥土的味道而来,带着科尔沁草木的气息而来,他把对土地对家乡深沉真挚的感情融入了他的文字之中,把深刻的思想和悲悯情怀融入他的文章之中。

  “收狗的付完钱,在当街用一把鱼刀子就把大黄给杀了。”作者虽寥寥数笔,虽不言悲,但字字含悲,令人唏嘘不已。“我站在大黄被杀的地方抹眼泪,向鹦庙沟方向一劲地张望……”,不加任何雕琢的文字,读者却回味无穷。“那一刻,我多么希望大黄能奇迹般地从山坡上跑下来,围在我身前身后,给我仗胆儿……”,对一只狗给予无限深情,这是一种悲悯情怀,这样情怀在他的许多文章里随处可见,这是他对生灵的珍惜、对生命的感悟。

  九歌的散文更深层次的是透露出了他对人生的思考。在《打谷场》的一文里,他以极其详尽的笔墨写道:“那匹马和那头牛,兴许没有参与这秋谷子的割收,但,对这一切都不陌生。它们用生命托举这场割收。它们的生命制造了这场割收的盛大。这种盛大一直在农耕社会里绵延着,起自殷商,起自秦汉,起自谁也说不清的远古。队里院心支口大铁锅,锅下架着干柴,那些柴,或许直接出自树上,或者中途拐了个弯儿成桌成椅成门窗成棺成车成床铺,现在,它们聚集在一口大锅之下,举着深藏体内的烟火,舔舐一口大锅的黑底,参与一场谷子割收完毕的盛大仪式。水慢慢变热,在肉与肉的缝隙处挤着冒,咕嘟咕嘟。那些曾经在田间劳作的肉,吐出一团一团劳累的血沫,推着挤着往锅边漾,它们亲近土地,妄图铺漫土地。锅边拦着那些血沫那些油脂,如同堤坝阻拦那些饱含鱼虾生命的湖河之水。生的东西最终要止步于死物。生要止步于死。”在作者的笔下,对劳作一生牛马充满感激之情,对它们弱老之后终究逃不过被杀被食的命运给予无限的同情和深深的不满,同时也道出深刻的人生哲理:生的东西最终要止步于死物。生要止步于死。

  在《乡村人物小辑》中,母亲虽出场不多,但简简单单几句话,道出许多人生哲学。《个半人》中“‘唉,逞强不久长!到啥时侯都别逞强,长长远远是福。’母亲语重心长地告诉二哥。”《王木匠》中“母亲说:‘王木匠心眼子正,干归干,吃归吃,睡归睡,这样人儿长久。’”通过这些文章,读者会在领悟悲悯情怀之中,更深层次地理解其中的人生哲学意义。

  三. 以原生态语言传达特有的情趣

  首先,他恰到好处地运用极具辨识度的东北方言,体现出东北的地域特色和民族风俗,展现给读者的是一幅优美的东北风情画。“吃饭靠牙,种地论茬”, “大姑娘梳歪桃———随便(辫)儿了。”“没你俩这鸡子儿,我还做不成槽子糕了”,这些乡村俚语、歇后语、民间谚语信手拈来,让作品呈现诙谐幽默的特点; “三铧蹚,铲垄帮,二铧蹚,薅草忙,大铧蹚,杀杀荒”, “骨碌碌,骨碌碌,谷子脱裤,小米进屋,你妈煮饭,你奶奶喂猪,你爹炕脚里打呼噜”,“谷草垛插钐刀,你的兵马任我挑,挑哪个,挑红缨,红缨没在家,挑你们老哥仨,哥仨去当兵,挑你们老九,老九会放枪,挑你们一大帮。”民谣恰到好处的点缀,增强了作品乡土趣味性,让作品有一种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

  其次,作者善于抓住准确的词语反映出人物性格品质特点。“馋虫早就在嗓子眼儿蛊蠕的朱大肚子一个跨步蹿到外屋,一手抓起俩馒头,老虎钳子似的大手一捏,馒头登时扁扁了,大嘴里一塞,抻脖抖愣脑袋,嚼都没见嚼俩馒头入了肚。”一段中通过一系列动词“跨、抓、塞、抻、抖楞”准确传神地写出朱大肚子吃馒头的迫不及待。同样的描写还体现在对王大巴掌这个人物的刻画上,劳动前“王大巴掌不急不火,抬起一只脚,把烟袋在鞋底子上磕打灭,往裤腰带上一别,右手握成纸筒状,‘呸’往里唾一口唾沫,操起镰刀,嘴说开始,哈腰上垄狠割。”这一“抬”一“磕”同样传神。劳动之后“王大巴掌干得漂亮,一气儿没歇,割完俩来回儿,到地头磕打磕打鞋壳篓里的土,倒在正对着自己趟子的大道上,拢成一堆,撅一截箭杆儿,插上,算做标记,穿上鞋,用胳肢窝镰刀一夹,回家了。”作者词汇量丰富,用词准确生动,给读者以一定的视觉冲击心灵震撼。“筷子头杵大酱”中的“杵”用得巧妙,简洁凝练地写出吃饭人用力之猛,对大酱的喜爱,更凸显出东北人豪放粗犷的性格特点。没有比“杵”更恰当的词语,“沾”“点”“蘸”等词语都不能表现出这个特定地域中人们生活习性以及隐藏在深处的精神品质。

  再次,九歌在文字中融入了民族语言的元素,呈现了蒙汉杂居的乡村原貌。笔下的乡人是淳朴的,民风是敦厚的,乡村是和谐的。他书写的那个乡村里,不乏汉族大哥手把手教蒙古族牧民兄弟种庄稼,蒙古族大嫂传授汉族姐妹熬奶茶一类的生活场景。在《学话》一文中,把一位汉族老大哥和蒙古族兄弟学蒙语写得妙趣横生,语言简洁幽默,人物生动鲜活。

  最后,作者善用短句,使其散文呈现出一种特有的凝练,含蓄深沉,读者读他的散文,有一种读诗的节奏,轻快婉转。还有一些语句充满张力,富于生活哲理和思辨的精神。“系着围裙的母亲才是一个完整的母亲”,眼前不禁浮现一个日夜操劳的母亲形象,表达出对勤劳母亲的热爱与怜惜;“有磨的马劳苦,离了磨的马,孤苦”,不仅仅是以对比的手法写出马与磨纠缠不清的关系,更多给读者留下思考的空间;还有“草终归是草,终究逃不掉被杀的命”这句,思考之外还有一种无以言表的哀情和慨叹。

  总之,九歌的乡土散文有着明显的地域特色、独特的审美价值以及浓厚的人文情怀,而这一切都通过独树一帜的语言得以呈现,让读者在阅读的时候感受到扑面而来的乡土气息,体会到乡村生活那咀不尽嚼不烂的韵味,那种宽容、隐忍、明朗甚至失落的乡村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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