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保存着一对民国时期的黄铜锁,每把锁上有2把钥匙。锁至今仍能正常使用,无论开还是锁,非常灵活。铜锁整体瘦长,形如汉字中的“凹”字,上面是一道横梁,右侧是钥匙孔。将细长的钥匙从锁孔中插入,把钥匙前端开出的孔眼对准锁芯中的槽位,继续向前推动锁芯,就可以从左边退出来,这样,锁就可以打开了。上锁时,将锁芯从锁的左侧沿着槽孔插入,弹片在插入过程中压紧,顺利插入锁芯后,弹片自然弹出。由于槽孔的大小刚够弹片压紧时插入,当弹片张开时,刚好顶住左侧的锁内壁,铜锁就顺利被锁上。
这2把铜锁是当年母亲出嫁时我外婆送的。那时候,我爷爷家里的日子比较紧张,按照当时结婚习俗,男方家在结婚前几天要把自家置办的一对木箱送到女方家,结婚当天,再由男方派接亲的人用车子拉回来。结果,箱子送过去却没有锁。外婆便把自己当年从娘家带回来的这对精致铜锁挂在了这对箱子上,把钥匙交给我母亲,说:“留个念想。”
在我儿时的记忆中,乡下人的日子都不宽裕,人们缺吃少穿。但每逢过节,亲戚间总会带些点心作礼物相互走动。等客人离开后,母亲便把这些好吃的给我们兄妹分一点解馋,然后把剩下的重新包好,放到箱子里,用黄铜锁锁上,留作她走亲戚时的礼物。
有一年中秋节,三姨带着一包月饼来我家。那时候,这包月饼对于我们的诱惑力太大了,我天天盯着那把铜锁,希望母亲把它打开,拿出一块,让我们解解馋。但母亲仿佛不知道我们的心思,一直无动于衷。有一天,我在炕席下找东西发现了铜锁的钥匙,便趁着父母去田里干活的机会,用钥匙打开铜锁,掀开箱盖,三姨拿来的那包月饼映入眼帘。我小心翼翼地拿出一块,又笨拙地按照原来的样子把剩下的月饼包好,放回原处,锁好箱子,把钥匙放回老地方。
那天,我和大哥虽然过了嘴瘾解了馋,但害怕被母亲发现后挨揍,心一直提着。还好,没过几天,母亲要带着那包月饼去外公家,我们悬着的心才放下来。但偷吃这件不光彩的事却一直沉沉地压在我心底。多年后的一天,一家人围坐在一起聊天,大哥将这件事当作笑话抖了出来。母亲笑着说:“我早知道你们干的这事。那些年家里日子紧,我跟你爸也没有三头六臂,亏待了我娃儿们。”
上世纪八十年代末,家里日子明显好转,父亲请木匠到我家打了一套时兴的组合家具,他结婚时那对木箱显然与这些摆设不协调,便准备把木箱搬到储物间。母亲知道后,赶紧把箱子上的铜锁取下来,用手帕包好,叮嘱我把它们放到组合柜最上面一个抽屉里。
有一年暑假,家门口来了个收古董的中年男子,我悄悄把这对铜锁拿出来让他给估价。他爱不释手地把玩着,出价120元一把。我正犹豫着卖一把还是卖一对时,我爸出来看见了,狠狠地训了我一顿。从此我再也不敢打铜锁的主意。
如今,83岁的母亲常常要我拿给她这对铜锁把玩,知天命的我看母亲慢慢摩挲铜锁,总是情不自禁地想起和铜锁有关的往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