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鄢冬牵头创作的报告文学《云开月明——记乌兰牧骑1800天》(以下简称《云开月明》)有3个鲜明的特点:其一,文本形式精悍简练。33篇文章短的约2000字,长的不超过6000字;其二,文字表述灵动活泼。参与这本书创作的10多个年轻人,大都30多岁,有的20岁出头,他们的话语洋溢着青春气息;其三,多重视角观测。作品从事业、家庭、爱情、亲情、友情等多方面表现各年龄段乌兰牧骑人的精神风貌。这些特点很切合乌兰牧骑“红色文艺轻骑兵”轻便灵活的特质,因此说《云开月明》的作者是以乌兰牧骑的姿态书写乌兰牧骑人。
《云开月明》文字量不是很多,但事迹容量高,将乌兰牧骑人的赤子情怀表现得丰富多彩。作者采访了24支乌兰牧骑,最北段的是呼伦贝尔市根河乌兰牧骑,最遥远的是阿拉善盟额济纳旗乌兰牧骑,最具代表性的是锡林郭勒盟苏尼特右旗乌兰牧骑。
关于乌兰牧骑优良传统的阐述已经很多,反映乌兰牧骑的文艺作品也难以数计,《云开月明》的亮点是在细微之处开掘,通过富有诗意的语言来表现。书中那些如歌舞般跳动的语句闪动着画龙点睛的灵光,“在乡下,村委会国旗周围的一块空地就是天然的舞台,就是乌兰牧骑的大巴停靠的地方,就是他们给老百姓预留的一块阴凉;在牧区,草原上的疾风劲吹,乌兰牧骑人就是一枚枚群众娱乐的风向标”“那是在黄河岸边的小村庄里,年轻人外出打工去了,只留下孤老病残留守在这片土地上。(乌兰牧骑)的到来,让老人们如黄河水一样浑黄的眼睛泛出一汪清泉”“夕阳西下的时候,队员们登车离开,一筐子鸡蛋一兜子枣还有生的瓜子儿熟的毛豆,红的苹果黄的梨,杂乱地放在过道里,不知道是谁送上来的,也不知道是给谁的”“其实,每一名乌兰牧骑队员的日常就是如此,只要带上你的嗓子,备好你的乐器,舞台随处便是”“人们需要啥,他们就演啥,人民喜欢看啥,他们就努力做啥”。正是这些活泼生动、饱含情感的描述,形象地传递了乌兰牧骑人的精神,他们融于人民期盼的目光中,尽力满足人民群众需求,对“人民需要艺术,艺术更需要人民”的定义给予了精彩形象的诠释。
《云开月明》的聚焦点是人物,每一篇都以一个人或两三个人为叙事对象,人物并不像英模人物那样高大,却不乏典型意义。作者抓住乌兰牧骑人普通平凡的特质,揭示植根他们意识深处与人民息息相关的艺术情怀,朴实、真实、感人。突泉县乌兰牧骑的拓荒者陈琦“大奶奶”,93岁了,依然时髦,自称陪伴乌兰牧骑的孩子们前进。乌兰牧骑队长董金梅一上台浑身是戏,下了舞台便努力地导演生活这场戏,她为了抗造,扛得动重任拼命“增肥”,这对于一个从事文艺工作的女性而言意味着奉献和牺牲。电焊工李迎辉出于对艺术的爱好,放弃七八千元月薪,加入到乌兰牧骑,从跑龙套开始成长为在舞台上“钣金焊接”的戏曲小品主角。一位乌兰牧骑队员的母亲是个戏精,在一次乡下演出临时客串一个小品,竟然一炮打响,后来忍着肾结石的疼痛和正式队员到外地演出一个多星期。
《云开月明》中《开往赤峰的K896次列车》一文,讲述了鄂尔多斯市达拉特旗乌兰牧骑3名队员的一段佳话:他们2020年11月19日乘坐K896次列车参加全区乌兰牧骑大赛,被暴雪封堵13个小时。为了缓解旅客们焦灼的情绪,3人穿上演出服在各个车厢为旅客演出,列车成为他们游动的舞台。乘客们通过微信视频把这3位乌兰牧骑人的风采传遍各地,他们成为了网红明星。《开往赤峰的K896次列车》娓娓道来,详细介绍了这3个年轻演员的成长经历,再现列车情景的过程中展示了乌兰牧骑无时无处不在人民之中、危难时送关怀送温暖的典型形象。阅读这篇作品让人落泪,犹如一部感人至深的电影,一幕幕画面深深刻印在观众的心中。《走出森林的〈敖鲁古雅风情〉》《电焊工和农民工的那片海》《金梅与咖啡店的故事》《一只孤独的手风琴》等,都有异曲同工之妙,其他每一篇也都有亮点和感人之处,正如乌兰牧骑一个个精彩的节目那样引人入胜。
鄢冬在《后记》中的一段话引发我的思考:当下报告文学如何为?“长久以来,面对着中外名著给我们树立起森严的经典之林,我们既想当一个迷路的读者,也想探探险,试图走出它,然后踏上未知的河流。事实是,我既没有彻底迷路,也没有彻底走出,但我却逐渐看清了一个事实:所有的经典都是‘行走’的产物”。
《云开月明》和我以往所接触的报告文学有很大的不同,它在真实的基础上更突显文学性,对报告文学的文体进行了有意义的创新,可以说它是文学文体的“破圈”和多种文学样式的融合。大量报告文学对于人物或重大社会事件的反映,注重事件全貌或人物行为全过程,其中加入情感抒发和氛围烘托渲染,这类传统报告文学体例,有厚重感、新闻宣传的功能比较突出。在当今各种传播媒体融合、受众接受讯息包括文艺观赏习惯偏向于快捷、轻松,传统报告文学事无巨细铺陈的叙事方式,难免冗长、沉重,是否有点老气横秋?《云开月明》有散文的轻灵率性,有短篇小说刻画人物灵活多样的手法,也有诗歌意象化的情思表述和意味空间,其中一些文章不乏影视作品的画面感。
这部作品不仅面对乌兰牧骑的采访对象,也面对着读者,尤其可以引起青年读者的阅读兴趣,更有效地发挥了报告文学作为“文学”以情感人的传播功能,作为重要叙事性文本样式的报告文学有了新鲜感、时代感,读后让了解乌兰牧骑的人产生“乌兰牧骑人就是这样”的共鸣,让不太了解乌兰牧骑的人产生“乌兰牧骑人如此可爱”的认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