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典文籍中,“杨”“柳”同义,“杨”是“柳”的一种,即蒲柳,中国最早的词典《尔雅》说:“杨,蒲柳也。旄,泽柳也。柽,河柳也。”杨、旄、柽通谓之柳。
现代植物学意义上的杨在中国古代常被称作“白杨”“青杨”等,常统称为杨树。现代说到杨,就是杨树。
以杨为姓,充满哲理与诗情。
挺拔之杨
杨树,最早与阳、扬,有着几分渊源。
笔直的枝干,所有的丫枝一律向上,紧密靠拢,成为一束,不会斜出;宽大的叶子,也片片向上,几乎没有斜生的,更不用说倒垂了。杨树便又叫扬树,代表了一种挺拔高扬的树。杨树还是最早能形成遮阳作用的树,在古代一度被称为阳树。
姿态昂扬,充满阳光,富有气魄,杨树便深受古人重视。
早在西周时期,便因杨树而定名了国,史称杨国(约为今山西省洪洞县一带)。杨国中,处处可见杨树。
杨国是周代的诸侯国,地理位置险要,当时常有匈奴来犯,为防止匈奴的进攻,周宣王封儿子尚父到杨国,为杨侯。大约晋献公十六年 (约公元前661年),尚父的杨国被晋献公诡诸所灭,晋献公将杨国封给自己的弟弟伯侨,伯侨是晋武公姬称的次子,又名文实,侨亦作桥、乔,因封地在杨国,被称为杨伯侨。
杨姓,也由杨国而诞生,杨伯侨被尊为杨姓始祖,属于以国为姓。当然,细算这个“以国为姓”的始祖,应该更早。有史料记载,周宣王儿子尚父为杨侯之前,杨国就存在了,那时出于对杨树的喜爱,也有以杨为姓者,尚父也早于杨伯侨在杨国为侯,他们都称得上是杨姓始祖的。
杨姓者尊杨伯侨为杨姓始祖,也许是“晋是以大”的缘故。
强大,能够成为很多事情的理由。
跟杨姓有关的杨树,也有强大的气场。特别是杨树一排排整齐划一地铺陈开去,昂立在肃杀冷风中和贫瘠土地上,以自身的丰盈,引亮四面八方的时候,那种雄伟的气势,令人赞叹。
杨朱之喻
不过,大气之杨,是不会想到自己居然会跟一个形容人极度吝啬和自私的成语有关,这个成语千古流传,叫做“一毛不拔”。
确切地说,这个成语因杨朱而生,杨朱是战国初期思想家、哲学家,字子居,魏国人(一说秦国人)。
“一毛不拔”最早出自于《孟子·尽心上》:“杨子取为我,拔一毛而利天下,不为也。墨子兼爱,摩顶放踵,利天下,为之。”人们据此总结出成语“一毛不拔”。杨子即杨朱。杨,也是杨朱及其学术派别的简称。
这是战国时期哲学家、思想家、教育家孟子言论。孟子拿杨朱与墨子作对比做出总结:杨子主张“为我”,即使拔他身上一根汗毛,能使天下人得利,他也是不干的;而墨子主张“兼爱”,只要对天下人有利,即使自己磨光了头顶,走破了脚板,也甘心情愿。
故而,单单对比杨朱的“一毛不拔”,好像是多么极端的利己和无情,仅仅是拔掉自己的一根毫毛,就可以利于天下,都不愿意做。也正是因为如此,杨朱也饱受抨击,很多人都把他当作吝啬鬼,他的理论也被简化为连一根毛也不肯拔。
实际上,杨朱说这话的完整表达是:“古之人损一毫利天下不与也,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要损害一根毫毛去为天下谋利益,他不肯给;把天下的财物都用来奉养自己的身体,他也不愿要。在杨朱的主张中,这两个方面都是核心,人人都不应该拔一毛而去利天下,人人也不应该贪天下大利而去拔天下之一毛,如此,天下就可以得到很好的治理了。
杨朱认为,人和社会应该是对等的,谁都不应该损害谁而来满足另一方。保持和顺应自然之性及自然所赋予人身之真性,保护和重视自己的生命,保证和维护个人的正当权益,同时,也尊重他人的生命和权益。人和社会都互不侵犯损害,自爱、自重、自立,各安其所,治内贵己,天下便太平无事。
这就是杨朱的“贵生”“重己”“全性保真”思想,《孟子·尽心上》及由其而出的成语“一毛不拔”只片面将杨朱的“贵己”,进行过度解读或引申,没有全面地说明杨朱的“悉天下奉一身不取也”等内容。
真正的杨朱思想,有超越杨树的强大。相比现代一些人,特别是那些真正地一毛不拔地牟取不正当私利、损人利己,或者损人不利己之人,杨朱的思想境界很高。
天下之治
杨朱学派在先秦时期诸子百家当中可谓独树一帜。好似杨树挺立在阳光中一样,令人瞩目。
杨朱还有一个特别之处,即他本人没有留下任何著作,他所有的我们知道的话语全部零零散散地来自于《列子》《庄子》《孟子》《韩非子》《吕氏春秋》等书。
那“一毛不拔”的正解和内涵,也是借他的学生孟孙阳来表达的,战国初期道学家、思想家、哲学家、文学家、教育家列子将其记录在《列子·杨朱》中。
人人“为我”是建立在“不伤人”“不侵物”的基础上的。杨朱的眼中,始终有一个一个的人。有人,才能有天下、利天下。人是构成社会的主体,“为我”乃是为了保证每个个体的存在,从而保证社会、国家之存在。那一排排昂立阳光中的杨树,造就的强大气场,靠的不就是一棵一棵独立生长的杨吗?
杨朱的主张还是受到了很多人的青睐,哪怕他没有留下著作,但他学说的影响都和墨子一样大。战国时期有“天下之言不归杨,则归墨”之说。在《孟子·滕文公下》中,也可以看到“杨朱、墨翟之言盈天下”这样的话。也就是说,孔子逝后的一段时间内,天下言论实际上分为赞成杨朱的和赞成墨子的。
当然,杨朱的思想有局限性。“人人不损一毫,人人不利天下,天下治矣”,具有超脱现实的浪漫主义和理想主义色彩,是一种良善的愿望,但解决不了所有的现实问题。如果杨朱的政治理论得到推广,那么这个社会可能也并不一定如他想象得那般美好。
春秋战国时期的百家争鸣、百花齐放,却在我们心中留下深厚的烙印。人人都可以表达自己的心声,哪怕有辩论,哪怕遭反驳,哪怕不被理解,都不能阻挡心灵放飞的自由自在。那种放飞,是杨树在拥抱阳光。
杨朱的“为我”、墨子的“兼爱”、孟子的“仁政”和“民贵君轻”,虽然各执一词、各占一派、各有各的道理,但其探求的本真却殊途同归:对天下而言,都是一个“治”字,都希望“天下大治”;对个人而言,就是一个“爱”字。爱自己,爱他人,像爱自己一样地爱他人。爱自己,终究是终身浪漫的开始。
这个世界,没有什么比爱,更能打动人心。爱,宛若暗夜里的星星,有棱有角,始终发光。(据《北京晚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