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击众神死亡的草原上野花一片
远在远方的风比远方更远
我的琴声呜咽,泪水全无
我把这远方的远归还草原”
刚跨进九月,便扬起一片毛毛雨。闲坐椅上,读一读多年前海子的诗。写在九月,像是经历一场情节,落幕会是答案,也是曾经期许的念头。
故人虽去,书墨仍留香,徘徊常不止。
九月是开学季,去了校园。操场上多了上学郎,天真可爱,在新课本新书包前,有着激动与喜悦的面孔。
时光辗转,江北小城。穿过青石街,梧桐老树,是通往黑白灰调的镇小学堂。幼年的入学季,除了欢喜,还有忐忑。岁龄最小,个又最矮,于是被安排到最前桌。我与启蒙先生大院邻家,因而少了生份。只不过伏在旧时长长木板课桌上,看到的先生,除了熟悉中的笑容,还有未曾发现的严厉。先生授课有方,在小城中是出了名的。
因与先生同在大院,好像少了同学放学后的自由。玩,不可过时,得早早回家。作业、午睡、上学好像都有一双眼盯着。时常碰面,还被“关心”几句。
先生管教,不免感觉拘谨。只不过偶然一次,“撞”上了先生抽烟的样子。
九月里的一天,应是周末,起得早,我穿过大院门庭。灰黑色鳞瓦墙头上,穿过香樟的阳光,洒下满地斑驳的光影。我忽然看见先生,乌发垂肩,青衫过膝,坐在一把老藤椅上。右手捻着厚厚书页,左手却提着烟嘴。从铁盒里,捻出赭黄的烟丝,点着,吸上一口。俄顷,书卷上浮光里,氤氲着淡淡的雾气。
先生发现我,只是微笑,目光又回到书里。看看先生,断然不像堂上那种古板严肃,觉得可亲,感觉周围都沉浸在祥和而又迟钝的光景里。
多年后,读民国时期才女文情,书到酣畅处,恍然浮现,先生轻烟文字,孤自陶醉的场景。像穿越在民国旧时光里,先生如同一样,烟火下的背影。
日后,书读到疲倦时,时常仰面椅背,闭目,等内心沉淀,片刻宁静。把书册展开,掩于面上,轻呼吸。书中铅墨味,会让每一粒文字,在暗里浮动起来,召唤久远却又熟稔的童年气味。此时,会想起着青袍的先生,不仅有她的女红和书墨,还有空间里弥漫着的淡淡烟草气息。
多年后,奔波不止,岁龄中年,与先生早断了音讯。九月,站在偌大的操场上,孩子们都散去,留下我一人影子,在空旷中独自徘徊。有如在光阴里,在广袤天地间,星点着一处小我的苍生,感喟着余梦,对陈旧时光释怀。
选择九月,借一个阴雨后淡淡清凉上学季,想起已然模糊记忆里的先生,内心唯祈愿安好。
九月,知秋。消退了的,是过于热烈的酷暑。像是守住耐心,等日子慢慢冷却,如同平复一场心灵的过程。在时间上,九月在一年跨度与位置又如人近中年。虽启暮寒之初,存着各自收获,精神或物质间,夹着半生履历独自体味。幸福感伤,如人饮水,冷暖自知。
九月,藏着一扇中秋,悬着一轮满月,聚着一户亲情。茶饮月饼细点,绵长得不仅有杯中的酒味,还有许许多多嘘寒问暖。
“何人为校清凉力, 欲减初圆及午时。”碌碌无为间,有着几个九月,往往一转身,那些人,许多事都成了过往,都化为纪念。
雨后薄凉,清晨卷帘推窗,遇见一段九月。文/杨 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