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尽管不是第一批,但是我可以自己写申请书,”她说,“只要派我,我一定会去的,我觉得那里需要我们。”
“如果不能去武汉,本地的发热门诊也可以吗?”主任说。
“可以,只要是一线就行。”
她叫韩蓉蓉,是内蒙古自治区人民医院的一位普通医生。武汉疫情暴发后,第一批医疗队赴鄂援助。她查找了许多新冠肺炎疫情的相关资料:发病症状、预防措施、医治方法……她认为,作为一名医者,她也应该前往武汉抗击疫情。
“现在要派出第二批援鄂医疗队了,你要去吗?”主任问。
“去!也许还能看樱花呢!”她笑道。
“不害怕吗?”
“不怕。”
当天下午医院就举办了动员会,会上领导讲话,医生宣誓,所有的人都表现出坚定的神情。
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父母,她也知道新婚的丈夫不太赞同她前往武汉。
晚上回到家后,她告诉丈夫自己报名的事情。
“能不去吗?”
“名单也报上去了,咋能不去?”
“哦,那就去吧,注意安全。”
那晚,他们很早就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医院开会送行,给他们打了增强免疫力的预防针,备齐了生活用品,并安排医护人员一行前往白塔机场。
这一天是2月21日,街上依旧挂着红灯笼,年味还在。
第二批援鄂医疗队内蒙古分队出发。一上飞机,她就进入了梦乡。
她从没来过武汉,只知道那里有她最喜欢的樱花树,而且不久之后,樱花就要把武大校园变成粉色的海洋。看樱花,一直都是她的愿望。
内蒙古医疗队和宁夏医疗队同时到达武汉天河机场。机场的大理石地板亮得反光,初春的武汉寒气逼人。
她说:“我不知道自己将面对什么。”
按照惯例,她还达不到进入ICU的级别,但因为人员调动,加之党员身份,她被破例调入协和西院ICU工作。
雯慧是她同行的伙伴,听说她被调去ICU工作,为了能互相照应,连夜给组长发了微信,申请加入ICU工作。
四个小时后,她和雯慧一起坐上了前往协和西院ICU的巴士。
“ICU是最危险的地方,稍有不慎就会感染,你这是干什么啊?”她含着泪看着雯慧。
“父母也不知道,离家远,我得照应着你。”
说罢,二人相拥而泣。
她曾在ICU上过班,对ICU的工作略有了解。
她在日记中写道:“我们要抢救病人,走路都很快。一个年轻的男医生走掉了鞋套,下班后就开始咳嗽、发烧,大家都吓坏了。后来医生们陪他拍了胸片,发现只是普通感冒。”
日记中还写道:“没来之前,我从没有想过自己会强忍着把嘴里的呕吐物又咽回去,也没想到自己能渴到在流动水下洗手都分泌不出口水、唾液来滋润一下嘴唇、嗓子……”
ICU一天要工作六个小时,早上八点到下午两点、下午两点到晚上八点,以此类推。要穿脱防护服,穿过隔离区,消杀病毒:三层防护衣、五层鞋套、三个隔离区、多道消杀程序,仅仅是穿脱防护服就要一个小时。每天都有将近十个小时是不吃不喝的。
“我嘴里长溃疡,嘴外长水泡。摘下护目镜时,我以为青春重来了,压痕上的痘痘很红,摸起来还很硬,但是已经感觉不到疼了。”她说,“什么樱花,早就忘了,那时候,只知道工作。”
刚来的时候,她和同事们还不熟悉工作,就连医疗设备和工具放在哪里都不知道,承受着巨大的压力。后来,在钟南山团队的带领下,大家逐渐进入工作状态,习惯了ICU的高强度工作节奏,每每听到仪器和点滴发出的滴答声,就兴奋无比,立刻投入到工作当中。
“我知道这是一场硬仗。”她说。
三十七天,她的工作终于告一段落。
最后一日离开酒店时,一个人递给她一袋周黑鸭,说:“我母
亲现在康复了,谢谢你们!这是武汉特产,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此时,她无以言表。
再临天河机场,没有了来时的恐惧,放眼望九省通衢的航空枢纽,她知道,解封的日子即将到来。冰冷的大理石地板,很快就能踏上人们温暖的足迹。
飞机穿过云层,阳光被舷窗散射成彩虹的颜色,洒在她的脸上、手上和红色医疗队服上。
“我在武汉时,社会各界和医院护理部对家里照顾还很周到,每周送菜,送生活用品。”她说,“还有一次,我弟弟挂了急诊,包头的医院没有收,就去了内蒙古人民医院,医生们对他很好,工会主席还亲自去看他,我感觉我们医院真是个温暖的大家庭。”
“我知道,回来后,大家会认为我是英雄,认为我做了多么伟大的事。但对我而言,这只是应尽的职责。”
“疫情过后,会有什么不同呢?我还是一个上班族,还会为涨工资或降工资而激动或失落,依然会因12个小时的白班而苦恼,我只是一个普通的医者罢了。”
“我明白,我是父母的女儿,是丈夫的妻子,还会是孩子的母亲。这段经历告诉我珍惜拥有的一切是多么重要。将来,我一定要告诉我的孩子,珍惜生命、豁达生活、保持善良。”
驰援武汉,她没能亲自走在蓬勃盛开的樱花丛中。但她看到了在温热的午后,孩子们在樱花树下嬉戏,情侣们在花瓣飞雨中驻足。
4月的内蒙古已春意盎然,粉红色悄悄爬上枝头,泥土潮湿的味道在空气中弥漫。
结束了16天的隔离,弟弟来接她回家,她看着路边春色,说:“明年带你去武汉看樱花。”
“哦!对了。”她从背包里拿出一袋周黑鸭。对弟弟说:
“这是武汉特产,我带给你的礼物。”文/石 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