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京城认识刘姓兄弟俩,哥哥叫刘一兵,弟弟叫刘雷音,时常被人喊“二兵”。
一兵退休前是北京电影学院文学系主任、教授、博士生导师,现在还担任着诸如中国电影文学学会副会长之类社会闲职。
二兵一度下海淘金,岁数大了,前些年没事儿和友人一起唱唱歌。几年没见,他挥毫泼墨在京城书法圈里已经混出了些名堂,让人刮目。
1967年11月12日,高二学生刘一兵和同学们来到锡林郭勒盟东乌珠穆沁旗沙麦公社罕乌拉大队。1968年5月,16岁的二兵“扛上行李卷就跑”,和11个年长他的青年一起到东乌珠穆沁旗沙麦公社罕乌拉大队。这个时候,一兵、二兵和他们同行的青年有一个共同的名字——知青。
草原上的许多记忆,至今难以磨灭,无论在一兵心里还是二兵心里。
“不知道我弟弟给你说过没有,他放牧迷路,对我颇有微词。”一兵问我。
二兵没有给我说过,还得一兵不打自招。
那是一个冬季。傍晚,狂风裹挟着暴雪席卷了罕乌拉草原。天地间,顿时什么都看不见了。
二兵放牧未归。大队的人着了急,喊所有的青壮年牧民骑马出动,寻找暴风雪中的二兵。
一兵跑回蒙古包,穿戴好准备去找弟弟。
“你不要出去找了,你出去就迷路,你要再丢了怎么办?”牧民不放心,劝说一兵。牧民更不放心二兵,骑上一兵的马消失在茫茫雪色中。他也去寻找二兵。
一兵小解,刚要出蒙古包,却被额吉叫住。
“我给你身上拴根绳子,要不会迷路的,会找不回来的!”额吉在蒙古包里寻找绳子。
“不就几步嘛!”一兵不以为然,还感到有些好笑。
额吉坚持,把一根长长的绳子拴在了一兵腰上。
一兵出蒙古包,走出十几步小解。解毕,一兵转身,果然看不见蒙古包的踪影了。
一兵顺着绳子回到蒙古包。“我弟弟丢了怎么办呀?”一兵沉默不语,心里乱了,坐卧不宁。
草原上,或远或近,到处是牧民寻找二兵的喊叫声。
一兵“竖起耳朵”,仔细分辨各色喊叫声。
一兵突然一个激灵,他分明感觉到一个声音就是弟弟的!
一兵跑出蒙古包,朝着弟弟声音传来的方向疾步。
“你不能走呀,会迷路的,你又没有马……”额吉追出蒙古包,冲着一兵的背影喊。
一兵什么也顾不上了,决绝地走着。他走出好远,感觉弟弟的声音越来越近了。
疾风抽打着一兵的脸,生疼。满天飞雪遮挡视线,他努力睁大眼。
走着走着,一个身影突然出现在眼前。是二兵!
“羊呢?”一兵迎上去,有些着急地问。
“在那里!”二兵举起牧羊鞭,朝不远处一指。
“你怎么能离开羊呢?”一兵责问。
二兵半天无语……
“他从大风雪里好不容易出来了,结果呢,我第一句话问坏了,让他记了一辈子!”一兵忍不住呵呵呵地笑,“现在他老说,我哥见到我第一句话问羊呢。我说不会吧。他说你自己清楚,就问羊来着。”
“我们怎么回去?”二兵问。
“回不去了,我怎么来的都不知道了,我走半天了!”风雪依然在肆虐,哥俩都迷失了回家的方向。
风雪中,一兵二兵突然听到附近有牧民的呼喊声。哥俩一起大喊回应。
一匹快马出现。
“你们俩出来了?走吧,回家!”大个子牧民看到一兵二兵,像中彩票一样,开心地哈哈大笑。
当年冬,二兵被派往山里打井。冰冻三尺,打井可是个苦差事。16岁的二兵也没说什么,扛上行李卷就进山了。
春节前夕,二兵告诉一兵,一定要到他那里过年。
大年三十这天,一兵骑着一匹马,牵着一匹马,去找弟弟过年。
白雪皑皑的草原上,一兵纵马驰骋。
突然,一只野兔窜出,窜到两匹马中间。马皆受惊,向两边跑。一兵紧紧抓住缰绳,那匹马也不想让它跑掉。结果,他被牵着的那匹马拉下马。
还未等落马的一兵醒过神来,两匹马已经跑远了。
去二兵那里有五六十里地,返回和继续前行路程差不多。一兵决定徒步去找二兵。
“沿途遇到蒙古包,过年了,你不能不进去,你从人家蒙古包旁边绕过去,这属于不仗义。你得进去给人家拜年,一拜年就喝(酒),这就给耽误(时间)了!”一兵又忍不住呵呵笑。
一兵继续赶路,他深一脚浅一脚。天黑下来,他继续深一脚浅一脚。
“大毡疙瘩(毡靴)有多沉?一身行头三四十斤哪,雪又那么深!我最后连滚带爬,人冻得(也)差不多了……”当一兵赶到二兵打井住宿处,已是后半夜。
二兵闻听狗吠,迎了出来。
“这小子,非等我!”一兵动情,语音低沉了许多。
二兵包了好多饺子,装在麻袋里,放在蒙古包顶上冻起来。
二兵一直在等着哥哥的到来,但左等不见人影,右等也不见人影。别人劝说二兵先吃饭,他不肯。他知道,哥哥一定会来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