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时许，江上和大井氏一起乘坐人力车穿行于归化城狭窄的街巷去参观喇嘛庙。首先寻访的是城南的大召。该庙据说是明万历年间俺答汗将佛教迎入归化城时创建的，号称归化城最古的传灯大庙。这里至今仍残存着明天启三年九月温布麻台吉所奉献的一对铸铁狮子等明代遗物。这对铁狮子与清代的石狮子形态迥异，两只前腿向前伸出，胸部开张，躯体挺立，头部面向前方，是以简劲的手法极为生动地表现了狮子作为百兽之王威严的优秀作品。

　　大召的大殿虽因年久失修而显得十分萧条，但仍不失其沉稳雅致的汉式寺庙建筑风格，屋顶覆盖着黄瓦。进入庙内，在微暗的光线中可以看到几列并排的诵经坐席，里面正中安置着几尊形状各异的巨大佛像，金银和黄铜制作的供养器皿发出光芒，四周弥漫着喇嘛庙特有的气味。

　　庙内简单游览后，我们接着探访大殿西侧的僧房并会见了大喇嘛，听他就寺庙的现状作了介绍。他没穿喇嘛服，只穿着平常的汉服，说着一口汉语，一副汉人模样。他说：“大召现有四十几个喇嘛，因为没有呼图克图，所以归绥境蒙政会管辖。在寺院经济收入中几乎没有布施，租赁寺院的土地和房屋是唯一的财源。出租的房屋主要在大召前街，有七八处，月房租八十元。出租土地的地租不按亩计算，一间房子大小的面积一律每月收取一百枚铜钱。今年八月的地租、房租合计收入一百零几元。每月的收入视租赁者的多少而异，一般在一百到一百二三十元。因现在寺院不富裕，所以很久没有举办庙会了。”

　　接着我们去了位于大召东侧，几乎与大召并列的锡利图召（现称席力图召，编者注）。这是归化城寺庙中最为壮丽的一座佛殿。正殿排列着木柱，是由碧色彩砖装饰、黄瓦覆顶的西藏式佛殿，显示出一种匀称之美。大堂内有精致描绘的丹青金银色彩画、彩纹装饰的壁面、天井和柱子等，即使在有如黄昏般的微暗之中，其美妙之处仍令人叹为观止。庙的东南有耸立于白色大理石坛基上的喇嘛塔，塔的黄金佛龛四周垂着榆树的绿叶。

　　这里的喇嘛向我们讲道：“锡利图召有百人以上的喇嘛，而平常只有五六十人常住庙内。但在每年的四月、八月、十月、十二月的四次念经会时就会齐聚一堂。然而‘打鬼’的祭事已经有七、八年没有举行了，因为这需要很大的费用。寺院的收入为房租和地租，以房租为主。而可出租的房屋仅有五六处共一百多间，一间一个月三四元的租金，如果全部租出去的话，一年有四五千元的收入，但实际上每年约有三十乃至五十间房屋找不到租户，所以仅有一两千的收益。除此之外，锡利图召在归化城内外尚有几十顷寺领土地租给汉人。其中城外的牧地租给汉人后被用作耕地。以上是寺庙自身的收入，绥远政府既不向喇嘛庙课税，也不给补助。因此寺庙只能自给自足。喇嘛僧住在僧房，吃饭穿衣由寺里支给，但他们外出巡礼的费用则需自理，实际都是各自的父母家送给的。其他分寺院的经济各自解决，与总寺院没有关系。另外，锡利图召还有一位六十岁的呼图克图，现正外出逐游布道，不在寺里。”

　　接着我们去了位于归化城东部的小召。寺庙门前是一个广场，广场上建有一座漂亮的牌楼，上面镌刻着“古廟”二字。小召规模较小，其正殿前左右立着著名的康熙帝征讨葛尔丹的碑文，即分别竖立在汉式八棱形碑亭中的一块用满汉文书写碑文的碑和一块用蒙藏文书写碑文的碑，记述了康熙帝征讨葛尔丹的由来和经过。碑很大，高十尺左右。

　　最后我们去了五塔寺。在寺门前我们首先看到有趣的一幕，一些汉人转动着大弹毛机，将一些粗毛弹成线。五塔寺的堂内供奉的金铜塑造的诸佛像是喇嘛寺中珍贵秀丽的作品，和有名的五塔一起展现了寺院高贵的意趣。该寺的五塔和北京的五塔结构完全相同，方形的基坛——尤其是不完全的方形、南壁有拱门，只这一部分像凸字形稍稍突出一点——基坛上并立着五个小塔，中央一塔较其他四塔略微高些。五塔所在之处可由拱门内的阶梯拾阶而上。五塔的第一层四周各自显现着丰丽的三尊佛浮雕，第二层到第五层的基座四壁可以看到同样的千佛装饰，整座塔富有华丽而高雅的情趣，可以想象其与北京的五塔属于同一系统。

　　正午回到饭店，午后一时，我们一行出席了招待以傅作义氏为首的绥远省政府要人的宴会。傅作义氏率领众多要人及幕僚到来，在以外交辞令表达谢意的同时，趁着宴会将要结束之际迅速离席，展现了精湛的外交手腕，使我们愈发认识到他是一个相当了不起的人物。下午，我们又逛了广兴隆古玩铺，购买了些卖剩下的铜器、铁器和鸵鸟蛋、象骨化石。此外还有恐怕是经过加工的大鹿角，据说是从鄂尔多斯收来的。晚上，叫来木工为我们打造装行李的木箱。

　　（1935）十月十日

　　午后，赤堀、江上上街散步，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大清真寺。那别致的具有中国风格的尖塔顶端的一轮全月熠熠生辉……傍晚，出去购买归化城的特产毛布。这种毛布用粗的彩色毛线织成，有红色、褐色、青色等各种格子图案，非常漂亮。店里还有据说是出口俄国（应为苏联，编者注。）的毛布，而图案也正是西洋人所喜欢的那种。由于我们一行买了许多土特产，绥远饭店附近的商店里的东西几乎卖光了。

　　一想到这是我们滞留归化城的最后一晚，大家不由得兴奋异常。深夜的大街上一轮秋月洒下晶莹的光芒。②

　　文/（日）江上波夫  译/赵一兵（本文摘录时有删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