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爷在公社上班,是民政干部,有时下班回来,书包里能掏出几块水果糖,是领结婚证的人给的,我们称其为喜糖。
小时候大人们嘴里的市三区土托郊,具体指哪儿不太清楚,但我们是郊区人这一点,绝对错不了。我的概念里,凡是新旧两城周围种粮种菜种瓜养羊喂牛的地方,都属于郊区,比如大姑的太平庄、老舅的毫沁营、大爷的大厂圐圙、金枝姐姐下乡的小井沟。
有资料显示,1982年底,呼和浩特市郊区共有15个人民公社,分别是榆林人民公社、小井人民公社、保合少人民公社、罗家营人民公社、毫沁营人民公社、攸攸板人民公社、太平庄人民公社、八拜人民公社、章盖营人民公社、西把栅人民公社、巧报人民公社、西菜园人民公社、小黑河人民公社、桃花人民公社、黄合少人民公社。
两年后的1984年,郊区各人民公社改称乡人民政府,生产大队改称行政村或村委员会;郊区共辖15个乡,有234个行政村计363个自然村。姥爷去公社上班也变成去乡里上班。
2000年,为便于发展和管理,呼和浩特市市辖区行政区划进行了调整,把原来的郊区按区域分成四部分,就近划归新城区、玉泉区、回民区和赛罕区,市三区从此变为市四区,每个区都有老郊区人。
呼市,郊区,巧报公社,桥靠大队,高中毕业前,我学籍表上一直这么填。
巧报人民公社办公地点在师范学院以南;当年妹妹被选去学武术,地点就在公社院里,因人烟稀少极为荒僻,我还和她结伴去过几次。到我领结婚证时,巧报公社已改叫巧报乡,原先的平房也翻建成二层楼。现在的赛罕区政府大楼,在我姥爷当年上班的巧报公社以南;我的安居之所,正好在老公社与新政府大楼之间。
对我而言,郊区是个极为亲切的字眼,代表着老家、亲戚、同乡,代表着土地、庄稼、生灵,代表着到死也不会改变的此地口音。
节气立春到谷雨,是郊区的春天。从备耕忙到春耕,广阔天地间,人们挑粪、搂地、播种,栽秧、锄草、间苗,样样农活都做得一丝不苟,因为郊区人知道,一旦哄了地皮,地皮就要哄肚皮。这是毫无商量的事情。
夏天的郊区,简直忙到不可开交。蔬菜大队忙着浇水、施肥、打药、插架,忙着拔萝卜、割小白菜,忙着摘茄子、削莴笋、下黄瓜。割了麦子要抢种秋菜,果类菜拉了蔓也要抓紧时间点种秋菜,生怕耽误了农时。粮田大队也一样忙,尤其到了灌浆期,更是马虎不得。看地老汉也忙,看瓜,看菜,看粮,防人也防牲畜。
秋天是丰收的季节,收瓜,收菜,收粮,到处喜气洋洋。我高中毕业后回村务农,在一片割过的谷子地里,被人们扎耗子洞扎出的宝藏惊到目瞪口呆。有些耗子洞挖开还是二层楼或一堂三屋,里面的谷穗儿像夯土一样瓷实。运气好的话,一个洞能挖出一口袋颗粒饱满的谷子头。我问扎耗子洞的人这东西拿回家有啥用,说是喂鸡、喂鸟、喂鸽子。有的耗子洞里藏着绿豆、草籽、苍耳子,一样一堆,分得清清楚楚。原来耗子办事也井井有条。
郊区的乡风民俗很让人怀念。过大年唱戏闹红火,二月二咬鬼豆儿,清明捏寒燕儿,端午节吃凉糕挂艾,七月十五捏面人人,八月十五打月饼,腊月二十三熬麻糖,样样有声有色。
老乡见老乡,两眼泪汪汪。如今郊区人见了郊区人,虽不至两眼泪汪汪,可那迫不及待握在一起的手,那四目相对时眼里放出的光,那越攀扯越近的情,只有郊区人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