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3月27日


留级生

《北方新报》(2017年3月27日) 13版

  现在是九年义务教育,没有特殊情况,小学几乎没有留级的。但当年我在乌海市海勃矿务局老石旦一完小上学时,留级是很普遍的事。那时成绩不合格的学生会留在原年级重新学习,这就是留级生。

  从小学到初中,只有从这个年级成绩合格,才能升到下一个年级。还有学生一蹲好几年的。小姑出嫁后,到姑夫家走亲戚时碰到一个女孩。说是女孩,其实她的年龄已经跟小姑差不多大了。小姑问她念过书没,女孩不好意思地说:“念了5个一年级。”小姑很吃惊,在当时重男轻女的农村,一个女孩能上完五年学,小学毕业(当时小学是五年制),已经算是个文化人了。女孩的家人却忍俊不禁地解释,她上学老留级,一年级上了5次。邻居杨文明也给我讲过他有个同学外号叫“龙弹子”,说该同学从小学一年级到三年级每一个年级都上两年,有人说他上学的排列正好组成扑克牌里的双龙。后来更有人夸张修饰,重新演绎,说他上了3个一年级,3个二年级,3个三年级,是扑克里的龙弹子。于是他便有了“龙弹子”的绰号,真名倒让人忘了。

  上小学三年级时,我们班来了3个留级生,两男一女,都是老牌留级生,蹲过好几级的。这3人都是让学校老师头疼的主儿,他们下来后,其他班的老师都不要他们,因为我们班新到的班主任纪老师“厉害”,学校就把他们全安排到我们班。

  我的那3个新同学比我们高出的不止是年龄,他们都已经进入青春期。郎郎(读平声)身高体重都比我们大一号。瘦高的老丁胡子拉碴,喉结突出,说话已经是成人的声音。琴是个女生,家在二加压(乌海市海南区老石旦镇的一个地名)住。二加压离学校远,学生上学要翻过一座山,中间还要经过一片坟地。二加压的学生上学每天很早就得起床,晚上回家也很晚。因此二加压的几个同学每天上学放学都是结伴而行,琴岁数最大,每次都是她领着他们。这样的翻山越岭倒把他们都练成了飞毛腿,每年学校开运动会,二加压的学生都是一道风景。琴也跑得快,尤其跟这些比她岁数小好多的学妹比,更显得轻松自如,因此她的铅笔盒、钢笔、铅笔、笔记本都不用买,奖品都用不完。

  老丁很少跟我们玩,可能因为年龄的原因使我们玩不到一起。他那时已经有了烟瘾,老师不在时,就偷着抽烟,抽的是那时候最便宜的野牛烟。碰到不厉害的老师,他上课也抽。他的课桌被他掏了一个洞,他从课桌里把烟从小孔里伸出来,小小抿上一口,乘老师背过身把烟吐出去,赶紧用课本把烟扇开,然后对看他搞怪的同学一脸怪笑,露出一嘴黄牙。其实我猜老师不是不知道,只不过不愿意管他罢了。

  倒是郎郎童心不改,经常跟我们一起玩。和我们在一起,他像羊群里的一只骆驼,或像鸡群里一只鹅。郎郎为人仁义,他家庭条件好,经常能带一些好吃的,他都给同学分了。郎郎的打架在全校出名,但到了我们班以后再没打过,也许是慑于纪老师的威严吧,纪老师的教鞭抽得又狠又准。

  对这三位来说学习真是一种痛苦,上自习的时候,别的同学都在写作业,他们3个则无事可干。琴偏着头在课桌上玩她的铅笔盒,老丁抽他的烟,而郎郎则学着老师的样子满地乱转,时不时给写作业的同学做个恶作剧。他们也不用担心被老师发现。因为老有人趴在门缝上盯着老师出现的方向,一发现老师过来,早就有人向班里同学报了警。

  可后来纪老师的一项安排让人大出意外。她让最能闹腾的郎郎当了纪律班长,老丁则当了劳动班长。“提干”后,二人变化真的很大。郎郎上课居然能坐住了,上自习时,则拎着教鞭继续巡逻,碰到不遵守纪律的,他都要名正言顺地教育一顿,然后自己也坐回座位拿本书装腔作势。只是还不爱写作业,多数靠抄写,有时干脆找个人替他一写交差。老丁在班里打扫卫生和学校组织劳动时格外积极,他个大力不亏,谁跟上他都能沾上光。之后的两年,3人再没留级。到五年级时,学校又重新分了班,他们3人被分到六班,那是学校组织的一个加强班(学校把各班的差生集中到一起组成一个班),对他们3人的事情我就不太了解了。

  我上初中后,再没见过他们3个。据别人说,老丁接了父亲的班当了工人,郎郎当了老板,琴早早嫁了人。文/杨爱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