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家人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每当此刻思念亲人的感觉油然而生，可我的家人却惨死在日寇铁蹄下，我作为一家三代不幸遭遇的见证人，再次告知人们，勿忘国耻，振兴中华，保卫国家的每一寸土地。

  我的祖父叫王占庭，家住归绥市（今呼和浩特市）大南街二道巷，曾是丰业银行的行长。1939年，日军占领了归绥市，那年初秋的一天上午，汉奸领着一名日本军人进了丰业银行营业厅，高声嚷着让行长出来。祖父听到后从他的办公室出来。汉奸指着祖父说：“你是行长吗？长官有事和你说。”那名日本军人对祖父说，他是来银行要钱的，想让祖父为住在归绥市的日本官兵及家属服务。祖父不愿为日本人做事，于是说：“银行是股份制的，银行的钱不能给你，我也不可能为你们服务。请你们离开营业厅！”祖父说完便转身回到了办公室。汉奸和日本人半天没缓过神来，过了一会儿，汉奸咬牙切齿地说：“你等着……”然后灰溜溜地领着日本人走了。

  当天晚上，汉奸和全副武装的两个日本兵来到了我家门前，大声喊着让开门，枪托狠狠地砸在门上。家里人听着这阵势不对，赶紧叫管家搬梯子让祖父上房，先到后院邻居家躲一躲。待祖父上房后，管家迅速把梯子放回原处才去开了门，日本兵和汉奸进来后，把屋里屋外搜了个遍，不见我的祖父。汉奸便问：“王老板哪里去了？”家人回答说：“他还没回来。”汉奸和日本兵耳语了几句就离开了。

  刚刚关好院门就听到又有人敲门，同时大声急促地说：“不好了，王老爷从房上摔下来了。”家里人赶忙跑过去，只见祖父在西院邻居家的墙下一动不动地躺着。祖父是因为一时紧张，上房后认错了方向一脚踩空摔了下来，家人赶快把祖父送往医院，经抢救无效不久便死在了医院。

  祖父出殡那天人山人海，规模空前，送行的人群中有社会名流、社团群众、普通市民，挽联寄托着人们的哀思和愤怒，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是傅作义先生的横幅上写着的“民族魂”3个大字，它体现了祖父的民族气节。

  1943年春天，我的父亲给住在天津的母亲去信，让母亲带着我们到归绥市。当时我的姥姥坚决反对，理由是：塞外太苦。可是，母亲不顾娘家人的反对，还是带着我们来到了归绥市。我们来了之后不到半年，我和父亲就出事了，那天父亲骑自行车带我上街去玩，出了院门，上了和合桥——俗称小桥子，再往西不远就进了通道街，过了清真大寺要到通道街南口时，迎面来了一辆马拉着的日本兵的炮车，车子飞快地由南往北闯入通道街南口，路上的行人被吓呆了，相互拥挤四处躲闪。车祸就在瞬间发生了，我和父亲都被压在了炮车的车轮下，行人尖叫着：“轧着人了！”日本兵不但不停车反而猖狂地说：“中国人多得很，死上一个两个算不了什么！”在围观的人群中有一位焙子铺的师傅看见我还在动，赶忙将我抱起放在了一家土产铺子的台阶上，我才活了下来。

  父亲在这场飞来横祸中丧了命，我被送往医院。血肉模糊的我早已昏死过去，醒来后我发现自己的左臂不见了，于是，哭着喊着向家人要我的左胳膊，哭着喊着又昏死过去了……不久，我出院了，成了一个失去左臂的残疾人。当时我才3岁多一点，刚出院的那阵子，由于没有左臂，失去了平衡，走起路来经常摔跤。

  父亲的去世给母亲留下了沉重的担子，善良、勤劳、吃苦的母亲承担起拉扯3个孩子的重任，也有好心人劝说母亲再嫁，但母亲坚决不同意。

  母亲起初在通顺街路北的一个日本人开办的被服厂做洗衣工，所洗的衣服都是日本兵穿过的军衣。洗衣是在西河沿的河水里洗。每天一大早去领洗衣牌，过数后方可拿去洗。我帮妈妈把洗好的衣服晾在草地上，到了太阳快要落山的时候，再把晾干的衣服整理好，妈妈背在肩上送过去。点过数后，日本人还让她把衣服送到大垛去。脚下踩着踏板，一步一步艰难地走上大垛。有一次母亲竟然累得吐了血。我看在眼里，疼在心里，却束手无策。妈妈病倒了。可是为了生计，休息了几天后，又在小召前摆了一个纸烟摊。在那个兵荒马乱的年代，经常是被人强拿了货物，也不敢吱声。就这样，风里来雨里去，母亲又病倒了！母亲这一病，再也没能爬起来，不久便离开了人世。

  母亲的去世没有讣告、没有花圈、没有烧纸……当天夜里我和妹妹便离开了这个家，妹妹到了姐姐家，我去了八叔家。我的妈妈单金桂，年仅36岁就离开了我们。她最不放心的是身有残疾的我，怎么长大，怎么生存！回忆起母亲当年对我的严格要求，全都是为我今后的生存在铺路。可是年幼的我只知道贪玩，不懂大人的良苦用心……我跪在爸爸妈妈的坟前，向妈妈赔罪，并告诉爸爸妈妈，我会生活得很好很幸福。

  我是一个爱蹦爱跳爱运动的孩子。在梁山街小学时，学校组织的篮球赛（我们用的是小皮球），我是班里的主力队员。上中学时，在市一中我是住校生，每天早起半小时到后操场跑步，绕操场跑一圈是400米。我先跑3圈，慢慢地增加到5圈、7圈直到12圈，一直坚持到毕业。工作后，曾经参加过市里组织的环城越野赛，参加过市职工运动会的乒乓球比赛，并且取得了不错的成绩。我想，如果没有那场车祸，我可能在体育方面会有很好的表现，但是，这一切都变成了泡影，是侵华日军毁了我的一生。

  这就是我们祖孙三代人不幸的故事，这也是千千万万在日寇铁蹄下灾难深重的中国人民悲惨命运的缩写。无论到什么时候，都要勿忘国耻、牢记历史、振兴中华、保卫祖国！

  文/王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