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担忧

  我是一个情感非常脆弱的人。父亲去世后，我曾一度一蹶不振，在一间小屋子里躲了两个多月不肯出来。每日里昏昏沉沉，吃了睡、睡了吃。有一天，走路的时候还居然把脚踝给崴骨折了，住进了医院。尽管我再三叮嘱这些事情不要让我的母亲知晓，但远在百里之外的母亲还是听到了风声，连夜赶到医院来看望我，这让我的心里很是不安。

  母亲走进宽敞的病房，两眼流露出的是焦急和恐慌。我故作轻松地笑着，装做若无其事的样子安慰母亲，母亲却只是一个劲地叹气。母亲给我带来的礼物也和别人的不一样，既不是百元大钞也不是牛奶、罐头之类的补品，而是一只她亲手养大的大公鸡。夜里，母亲把那只公鸡炖烂后，亲自喂我，我将眼泪和鸡汤一起咽下。凌晨时分，母亲突然问我：儿啊！你知道母亲最害怕的事情是什么吗？我仔细地想了好久，也没有想出母亲都这般年纪了，还有什么可怕的。母亲说：我最怕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听后一怔；10年前，我的哥哥不满30岁就撒手人寰，对母亲的打击竟然是这样的强烈，我还真的没有认真地想过。而今，母亲在这夜深人静的时候，提起这个话题，无疑是告诫我要好好地活下去。那一刻，我觉得自己真的是太不懂事了，白活了30多年。我含泪对母亲说：“妈，你放心！我一定会死到你后头。”

  那一年，是我的本命年。我37岁，母亲63岁。

  老实说，那个时候，我对自己是否能死在母亲后头也没有信心。因为我从小体质就不好，不能从事重体力劳动，隔三差五就得病。而母亲60多年了连感冒也很少得，除了生我们姐弟几人外，就没进过医院。我的外祖父、外祖母，都是活到90多岁才无疾而终。我相信我的母亲也一定会长寿的。

  母亲走后，又过了几天，妹妹来医院看我，她说母亲自从探视完我回去之后，可高兴了。我问为什么？母亲说我答应她一定会死在她后面。我听了很是惊讶，想不到，母亲竟然把我的随口承诺当成了誓言。那一刻，我又是感慨万千。

  出院后，我不仅戒了烟，也扔掉了摩托车，每天坚持步行上班。过去我是一个油瓶子倒了也不扶的懒蛋，现在我主动找活干。过去我的脾气一直很暴躁，从那以后，我尽量不与人发生争执。大家都夸我变得稳重了，他们不知道这是母亲的要求促使我成熟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