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着“文人抒情漫画开创者”之称的丰子恺,不仅是一位风格独立的画家,还是一位颇具清雅风味的散文家。他的散文平白朴实简约淡雅,惯常于在从容恬淡的讲述中,清浅自如地将人生的要义和生活的哲思,明白晓畅地尽遣笔端,从而在灵魂和思想的双重陶洗下,予人以绵长的教益和启悟。随笔集《人生求缺不求满》,就集中代表了丰子恺的上述特色。
全书精选了《陋巷》《无常之恸》《比较》《山中避雨》《渐》《秋》等37篇散文代表作,并配有丰子恺手绘彩墨插图。亦文亦图,相得益彰。文是精练之文,洒脱不羁,说佛理,道俗事,谈生活,说道的都是现实中再普通不过的物事,但经作者妙笔一点拨,那些寻常物事里所蕴含的禅思哲理,便轻盈地跃然纸上。描物绘景,线条散淡,意境高远,于无声处让那些文字之外的意蕴又通过书画的形式,更为直观地展现出来。
或许是多年从画的经历,让丰子恺由书画中的留白,触类旁通地联想到人生也需要留白。在他看来,人生的至高境界,不是香车宝马,也不是揽得美女和豪宅,这一切不过是一种物质上的需求罢了,真正的高境界,乃在于精神上的坦然与充实。而要做到这一点,就要懂得删繁就简,放下一些虚妄的非分之想,摒弃一些纷繁的欲望,以澄澈简单之心去面对这个世界。恰如丰子恺在一幅画中所表达的那样“心小了,世界就是小的;心变大了,世界也就大了”。
书中,作者还用讲故事的方式去阐释自己的人生追求。比如在谈到好比较时,他就设身处地地以自己的亲身经历作为话题,诠释出“比较太多就会失去人生乐趣”的思想。他举了个朋友的儿子与他们一起坐车的例子,进站时小家伙被检票员拦住要补票,后经丰子恺和友人好说歹说,才被勉强放行。上车后,小家伙与丰子恺同座同行,检票员却一次也没有要求朋友儿子补票。就在友人和丰子恺大惑不解之时,小家伙一语道出了天机:父亲个头矮且瘦,衬托着儿子必然个头就“大”了,岂有不补票之理?而丰子恺个头中等,与之走在一起,无形中就显得“小”了,所以,不补票也就在情理之中了。通过这一系列小故事,作者风趣而又隽永地提醒我们:“人世间一切的满足都由于‘比较’而来,一切的不满足也都由‘比较’而生。”适可而止,不贪不痴,不争不抢,在喧嚣的大千世界独享生命的自在与清明,才是人生求缺不求满的题中之义,因为“科学的企图,艺术的理想,文明的要求,人生的欲望,在世间绝没有完全实现的地方”。
本书也将一个纯朴淡泊的丰子恺多维度地展现给世人。就像第五章中《湖畔夜饮》里记叙的那样,从丰子恺与友人喝酒争着付钱,到友人第二天带双倍的酒钱还账,再到一众朋友洒脱地畅饮,清浅的文字里,无不流露出“用简单的心境,去看待复杂人生”的超然。这实则也阐释了这样一个道理——用善良和慈爱去看待这个世界,世界回馈给人的也必然是温情满满。故而,对人也好,对世界也罢,不必责备求全,多一点包容和海涵,人生就会变得更加圆润和丰满。
《人生求缺不求满》以它的清新淡雅,诠释的却是丰沛充盈的人生大智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