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窗而递的纸条

　　——给一对夫妻白衣战士

　　刚刚写好的纸条

　　还没递出

　　她又想起

　　非说不可的话

　　非说不可的话

　　也许只一句

　　一句

　　刚好够他折叠一生

　　拥抱

　　出征。他习惯性

　　伸手接过熨平折痕

　　又叠进妻子手温的大衣

　　而当迎着风，衣袂摆动

　　对于远在湖北异乡的他来说

　　那一刻，拥抱他的

　　不是抖落的皂香，是故乡

　　小区检疫员

　　小区里

　　一个来回巡检的检疫员

　　骑着电三轮

　　车把插了一面红旗迎风猎猎的

　　好像他是担心

　　座下这一小块移动的国土

　　在他的轮子下漏检

　　或稍不留神一拐弯跑丢

　　隔离后的街区

　　疫情这狰狞老脸，一经拉下来

　　二十四小时，晴天也是阴的

　　紧张，是一种公共表情

　　高贵与低微，彼此彼此

　　卖花女，先于花朵凋败

　　竖起的衣领，高过任何一堵墙

　　问候就免去吧，口罩

　　比北方一场大雪，捂得还严

　　大街很松散，三三两两

　　漏掉的行人，各自捡拾自己

　　电报大楼的钟声，一下还是一下

　　但总有一次，敲在心情的拐点上

　　疫情过去，

　　我要去趟黄鹤楼

　　1

　　如果去黄鹤楼，我不坐飞机

　　亦不乘高铁。只需一匹蒙古马

　　用贴地的四蹄，叩拜远方

　　我要用慢，回溯着过往

　　甚至梦想着

　　回溯到时光的发端

　　像翻阅一本书

　　我要从它的扉页，走进它故事

　　最初的萌芽

　　我经过的土地，每一寸

　　必是浓缩的朝代

　　风打开了鸟鸣

　　每一粒，必能释放故园的春天

　　渴了，饮一掬燕赵水

　　饿了，嘬一撮中原麦

　　一抹汉江水，从内心潮落又潮起

　　燃作马眼里不灭的晨昏

　　我还要注目，大爱浸透过的城郭

　　是如何一路走来，雄起，如塑

　　镌刻下人类历史，每一个惊心动魄的时刻

　　我会在一个晴好的早上，下马

　　小憩。我看到的黄鹤楼

　　也仿佛刚刚，峭立于楚汉大地，像一枚印章

　　盖在一条大江上，源远流长

　　2

　　登上黄鹤楼，天空会矮下去

　　矮下去的还有，几朵闲云

　　大江的涛声

　　和几个朝代渐远的背影

　　作为一个登临者，我会轻易登上岁月的高处

　　至于看见了什么，其实已在其次

　　看不见什么，也在其次

　　我不过是，为了了却

　　内心一个愿望

　　体验一下，一座英雄的城市

　　它万千的人民，曾经的共克时艰

　　就像飞鹤，在此稍作停留

　　是为了从此作别，从此远去

　　就像那些白衣战士，面对死亡

　　前赴后继。或者一伸手，扶住一个病患

　　像扶住一个时代，摇晃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