毌庸赘言,小小说用取材于生活的一个瞬间、一首插曲、一个场景、一个侧面……来反映人物在事件中的行为,用高超而浓缩的笔触,勾勒出“典型环境中的典型人物”,用鲜活、生动、逼真的人物形象和丰富多彩的细节,支撑起故事情节,并在情节的转换中,阐释作者的思想。概括而言,小小说就是用社会的、道德的、法治的、人伦的尺子去衡量和评判人们的行为,一言以蔽之,小小说是审美视野里的道德观察与真情守望。
纵观内蒙古小小说的创作发展轨迹,我们不难看出,经过十几年甚至更长时间的发展,内蒙古小小说的创作已趋向成熟,在结构、情节、语言等小小说要素的诸多方面,实现了整体提高。作为后现代文化背景下网络文学的新成员、大众文化的新现象,内蒙古小小说目前发展势态向好,近年来的创作成就,就是很好的证明,无论是原创,还是转载,在数量和质量上,都令全国小小说界刮目相看。
蒙古高原上的审美视野
内蒙古处在中国的正北方,内蒙古人心地善良、性格豪爽、忠诚守信、乐观豁达,有一种“蒙古马精神”。正是这样的地域元素和文化基因,使得内蒙古的小小说作家、作者,敢用自己手中的笔,阐释他们对人生、对世界的看法,这是他们人生观、世界观、价值观的浓缩反映。
收录在《新中国七十年微小说精选》里的《姻缘》,作家马宝山创作了潘先生和玉秀这两个活生生的人物形象,他们婚姻解体,夫人出家做尼姑,潘先生未娶。夫人的泪,潘先生的悔,让读者看到了中国读书人的精神灵光和善良的道德。《姻缘》用文明的视野进行观察,发现这是一次精神的“救赎”,是一次道德的洗礼。
在以马为题材的文学作品中,申平的《红鬃马》讴歌了马的旺盛生命力,流溢出浑厚、悲壮的风格。作者舍得泼洒大量的笔墨去描绘草原,对草原上的动植物进行讴歌、赞美。红鬃马“它的身子如锦缎一样闪闪发光”“那顺着脖子拖下来的长长的鬃毛一跳一跳,正如一团火焰在燃烧”,红鬃马刚烈、倔强、顽强,是以极致的方式加以表现的,它与狼激战,狂烈、生动、豪气,它那大无畏的精神铸就了悲壮。同样,《头羊》中那只头羊也成为独特的“这一个”。一只“忠于职守”“勇猛无比”的头羊,其结局却是被“瘸羊倌”算计害死了。“瘸羊倌”的狭隘心理与一只羊的宿命结局,还有由羊推及到人的种种猜想,构筑了这篇小小说的想象空间。文本的内涵不限于悲叹头羊,“悲羊悯人”或许是作家的艺术性暗喻。这与其说是悲剧,倒不如说是悲壮的别样表达。红鬃马和头羊的形象塑造,都从一个侧面表达了作家的审美判断:美与丑、真与假、生与死、爱与恨、崇高与卑鄙、渺小与高大等诸元素中,提倡什么,反对什么,从而引导和教育人们,恪守善良和真诚,在道德的天平上,把握尺度。
内蒙古小小说的这些特征,印证了冯骥才的那句话:“小小说有它独特的不可取代的特征,有它独特的取材、结构、表达的方式,有它文本与审美的独特性,乃至评价体系。”
世态万象的道德观察
有人说,小小说有“七字要义”,即趣、情、奇、讽、绝、妙、味,这七个字犹如小小说之树的根须,盘根错节,纵横交织。妙中有味,亦可生趣;绝中含妙,亦可融奇;情可激荡起故事的趣与味,而讽可以妙趣横生,情味俱佳。归结起来,小小说的这些写作“要义”,无外乎是用这些形态,支撑起真切的观察,发出贴切的议论。
内蒙古的小小说作者刘泷在《儿戏》里,写了村长因为小姨子去城里打工而没人看守安装自来水,找到村里的老实人陆贵,通过讨价还价,以每天130元的工钱谈妥,而后陆贵看守了21天。就在村里安装完自来水庆功唱戏的时候,陆贵向村长讨工钱来了。村长赖账要把每天130元工钱减为每天80元,即使这样,仍然不给陆贵工钱。无奈之下,陆贵突然口吐白沫、栽倒在地,这下,村长终于给了钱。小小说最后借用村长孙子的话道出实情:“你该人家钱不还,逼得人家用苦肉计讨回来的。你们大人都有病,告诉我们诚实,自己却演戏!”这是多么深刻的讽喻啊,一针见血。刘泷的《赝品》《金佛手》《把门》《狼来了》等作品,也都采用这种讽刺的笔触,在结局“陡转”中,阐释人情冷暖与世间万象,启发人性感悟,开掘深邃思想。
小小说作者周东明,对戏剧、古玩等领域题材有独到的见解,“戏中有戏”是他的小小说风格。在周东明笔下,锣鼓铿锵,梨园人物一个个鲜活登场,刘爷、鲁三爷、九岁红、梁四爷……生旦净丑,在舞台上下演绎着一个个悲欢离合的故事。这些人物故事,正是作者对人生的感悟与表达。《刘爷》中的刘爷,从票友到角儿,经历了他人的推举,也经历过名角的鄙弃,这使他更懂得一个唱戏的要想成角儿的难度。他仗义,宁可自己放弃挂头牌,也给新来的小旦角儿一个机会,成全他人。“角儿不是捧出来的,也不是傍出来的,是唱出来的。”他一语道破了成功的真谛。《一根筋老王》里的“老王”正是因为“一根筋”,才对得起他的律师使命,他依法依规、守正无私。当事人提出额外要求,他“一根筋”;法官掺杂了意见,他依然“一根筋”,绝不通融。“一根筋”,正是对法律尊严的维护、对当事人权益的保护。这是作家大力弘扬的,是建立在道德观察基础之上的无声评判。
小小说作者迟占勇出版了闪小说集《朦胧年华》。《朦胧年华》贴近现实,题材广泛,或描写人世间的各种真情与挚爱,或描写芸芸众生的悲欢离合,或讲述形形色色的传奇故事,或管窥纷纭繁杂的世相。这些闪小说,语言精炼,构思精巧,内涵丰富,展现着社会生活的多姿多彩。在《带你去看海》这篇不足600字的闪小说里,作家把自己带父亲看海的心情和心愿活脱脱地展现出来,但欢乐却都转成了悲伤:父亲已经不在了。“爸爸,看,海……”“我的脸颊,紧紧地贴在父亲的照片上……”读到这里,人们的泪水会潸然而下,忏悔、内疚、五味杂陈。这是自我的反省、自我的“救赎”。在《阴谋与爱情》里,作家绘声绘色地讲述小胡色诱老朱,以图免费学艺,老朱正中下怀。就在这时,一团松脂掉了下来,“包裹住他俩一动也不能动了!”原来说的不是人间事,而是采用拟人手法,讲琥珀的形成过程。小胡与老朱实际是琥珀中的苍蝇与蜘蛛,苍蝇与蜘蛛——美女与贪官、松脂——法网、琥珀——蜡人,在本体和喻体里,作家把爱憎用道德的笔墨轻轻地勾勒出来。
绿色家园的真情守望
“改革开放40年内蒙古具有一定影响力的40篇小小说”之一的李富的《立冬》,写了一位少女斯琴与灰鹤阿努的真情故事,这个故事写出了人与动物、人与自然的和谐关系。斯琴上大学想家了,是想阿努了。“立冬开始了,这一天,一群南迁的大雁,在空中呼唤。北方的严冬到来了,阿努振了振翅膀,望了望蓝天。一场大雪过后,草原水库的大坝上,没了阿努的踪影。小狗在坝上孤独地走来走去。偶而一两声鸣叫从天上传来,那是南迁鸟儿的呼唤!”这种呼唤,就是作家对和谐生态和绿水青山的呼唤与守望。
何君华是一名擅长写人物心理的作家,他在《群山之巅》中,写乌热松接到父亲阿什库来信、请假回去跟父亲上山学习打猎的故事。故事看似平淡,实则不平淡,故事中原本的“打猎”,却是“不打猎”,这就构筑了曲折的情节,塑造了以阿什库为代表的鄂伦春人守望狩猎文化的高尚精神品质,揭示了坚守传统文化与自然法则、迎接新生活的主题,耐人寻味。
作家红桃在《笑脸》里,刻画了“光棍”刘金的形象,他“胖胖的,头上戴个毡帽头,但脸上却始终挂着笑,他的两间小草房的门前总是有些物件摆上一堆,有东家的锄把,西家的镰刀,有功夫他就帮助收拾一下,他的门前闲时总是聚着一堆人在那里说说笑笑。”营子西头有个女人,残疾,带俩孩子过,很苦,男人又死的早,生产队就把她家当困难户照顾。人们常看到刘金每天从河套边的泉井里担水给她送去,有时还帮助她种种园子,女人很期待这样的男人,每当刘金干完活,女人就倒一碗水递给他,眼睛放着光,希望他留下住。可刘金只是笑笑,然后总是找个借口走开。不少人都劝他说;“你们俩就乎算了,也互相是个伴”,刘金也是笑笑借故走开。刘金还是每天给生产队里做些木工,业余帮助大家干些小活,每天还是帮助那个女人挑水干活,那个女人好像习惯了他的存在,每当做好吃的都哟呼孩子把他叫来,家里有什么事都让他拿个注意。他有什么都舍地给她们,孩子们眼见着一天天长大,这不是一家人的人反倒是一家人的感觉了。刘金的笑脸还是那样一直挂着。小说仅仅556个字,就把人间的真情守望传达和描写出来了。原来,爱是一种铭心刻骨的关照、是一种平平淡淡的奉献、是默默无语的给予和呵护。
“小小说”群落毡包点点
2018年12月16日,“内蒙古小小说沙龙”在包头市成立。“内蒙古小小说沙龙”旨在全面贯彻党的文艺方针政策,本着“文艺为人民大众服务”的思想,坚持正确的舆论导向,弘扬时代主旋律,团结和组织全区各民族小小说作家积极创作,培养、发现和推出写作人才,努力繁荣发展内蒙古文学事业。“内蒙古小小说沙龙”的成立标志着内蒙古小小说队伍融入到全国小小说协会的大家庭,为全国小小说大花园播撒下新的种子。之后,“内蒙古闪小说委员会”成立。2019年4月,“赤峰市小小说创作委员会”成立,该市小小说创作迈上新台阶,吸收会员逾百人,小小说作品遍地开花。
据不完全统计,自2014年以来,内蒙古仅赤峰市范围内就有超过20多篇小小说作品入选《小说选刊》、70多篇小小说入选《小小说选刊》,有多人出版小小说作品集逾10多部。
以《草原》和《内蒙古日报》北国风光文学副刊为引领,《鹿鸣》《鄂尔多斯》《百柳》《骏马》等文学期刊紧随其后,各个盟市的报纸副刊,诸如《赤峰日报》《通辽日报》《包头日报》《锡林郭勒日报》《红山晚报》《呼和浩特晚报》等等,乃至各个旗县报纸、内刊,纷纷开辟小小说园地或专栏,营造了小小说浓郁的发展氛围。这些,都为内蒙古小小说的培育和发展,搭建了优越的环境平台。此外,《百花园》《小小说选刊》《微型小说选刊》等刊物,也为内蒙古小小说的发展和提高推波助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