村庄,春水之谣
村庄在东,春水在西,夹道的桃花留白,允许春风小憩,允许蜜蜂游山玩水,允许蝴蝶微服私访。
溯溪而上,春水竖起长长的耳朵,听见大片的竹林吹起云端上的箫;云雀不甘示弱,一声声脆亮的鸣叫,把一些蛰伏已久的动物唤醒;画眉在树林间穿梭,甜美的歌喉,拉开春天的序曲。
春水拎着春的油彩,顺流而下。
春水在村庄打了次牙祭,春水与村庄拱手作揖、义结金兰。
一道水口,让春水口吐兰花,一群游曳的鱼儿忘了回家的路;一道水口,让村庄风生水起,捣衣的女人,一圈涟漪一句黄梅腔。
春水在村庄画了个圈,人烟阜盛的村庄,把水的哲学翻得哗哗作响,立言,立懿,立信,上善若水,水一样的箴言,历久弥新。
春水在村庄,哼着古老的民谣,榆钱儿笑了,柳丝儿拂动一缕缕烟岚,一些绽放于枝头的杏花,按不住内心的青骢马,早随着春风奔跑。村口,布谷鸟唱歌;村外,杜鹃在一声声啼血。杂树生花,村庄,一天天明亮,一夜春风,村庄铺开大幅油画,一株乌桕树,盘根错节,黑魆魆的枝干,是大地的底色;白墙红瓦的乡居民舍,红红的灯笼,挂着幸福和乡愁。
顺流而下,春水一路向东,一条柏油路伴溪而行,一辆车慢慢行驶,村庄越来越近,春水越来越亮。
芒种,夏的旋律
“芒种芒种,连收带种。”
芒种了,“杏子黄,麦上场。”
阳雀子催,南风吹,黄梅雨跃跃欲试,季节风生水起,村庄不亦乐乎。
一场一场的南风,一丘一丘的山地、梯田,沉甸甸的油菜籽,满坡满垄的油罐子。午收的人倾巢出动,连枷的拍打声响彻乡野,饱满的油菜籽,从筛箩中呼啸而过,形成黑色的瀑布,男人笑了,女人笑了,村庄飘过一缕缕油香。
芒种了,日头一天比一天毒,一垧一垧的麦田,仿佛涂上大地的油彩,一把镰刀磨得光芒四射,“开镰啰!”男人的调子悠长而浑厚,穿越村庄和山谷,千万把镰刀,轰隆隆的收割机,割出五月的旋律,金黄的麦粒,闪烁着太阳的光芒,有人说,这是大地的色素;也有人说,这是太阳的卵子。抓一把麦粒,男人唱起丰收歌,女人哼起雨水谣。
芒种了,绿油油的秧苗,在火热的风中疯狂生长,清脆的拔节声不绝于耳。薅草的人汗流浃背、一丝不苟,白色的草帽,像一朵游动的云,广阔的田野,天蓝地绿,白鹭翩跹。
芒种了,一树树黄杏,黄衣加身;一树树枇杷,香气袭人,馋嘴的孩子余香绕舌,幸福的日子山高水长。
芒种了,咕一碗酒,村庄,飘起丰收的歌谣;芒种了,走向季节深处,蟋蟀弹琴,荷叶田田,夏天的脚步铿锵,“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
田野,秋的颂词
头顶蓝天,脚踩山峰,秋天宜构思、润色、眺望和抒情。
田野广阔,田野铺开大地的长卷,秋的包浆凝重而斑斓。手握长卷的人,脚下是五千年的江山,文明的烟火在古老的大地上升腾。
田野壮美,太阳的色素流淌,一页页镶金的诗卷,在风的指头上簌簌有声,手握镰刀的人,在大地的册页上运筹帷幄。稻谷披上金色的衣裳,玉米拂动飘逸的胡须,高粱酡红着脸,大豆口齿含香……
田野喧腾,秋的交响大气而磅礴,蝉的长笛拨开飘渺的云雾,田野、村落、山林,到处是悦耳的蝉音;青蛙跳进月色荷塘,渐渐远去的蛙鸣,让一支支莲蓬亭亭玉立,这丰满的花仙子,摄人心魄;一群白鹭飞越山林,在一片沼泽中扑棱着翅膀,引颈高歌;收割机巨大的引擎声,漫过村庄、田野、河流和山谷。
秋天的田野,太阳泼墨,流水弹琴,枫叶点燃焰火,村庄敲响丰收的锣鼓,大地的青铜回荡着遥远的和声。
秋天的田野,风的大纛猎猎作响,守秋的人是我的父亲,晒秋的人是我的母亲,收秋的人是我的亲人。我饮马归来,喊一声故乡,挥一杆长毫,写一阕秋的颂词。
故乡,舀一瓢乡愁
山岭围合,绿水环流;聚族而居,临水结庐,故乡的特征隐含着祖训、希冀、天时、地利与人和。
起伏的山势,蜿蜒的龙脉,一代一代的香火传承,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一张犁铧,犁开如歌的岁月;一把镰刀磨出乡土的况味。
一代,一代,光阴的手艺炉火纯青,仿佛有凿石之声,故乡的音符环佩叮当,日月的斧凿出故乡的轮廓,溪水,池塘,乡道,民舍,高高的屋檐下挂着香肠和腊肉;一台乡戏三天三夜,有人披着太阳的风衣,有人戴上月亮的耳环。
日子比山高,父亲饮一碗雄黄酒;日子比水长,母亲煮一碗黄梅汤。
白茶是故乡的名片,山山岭岭,边边角角,这些茶仙子,一身飘渺,一身兰花香;杏花、梨花、桃花开满村前后院,蜜蜂轻车熟路,飞来飞去;板栗把山坡砸出一山的毛刺,有人喊痛,有人喊一串山歌,一座山摇摇晃晃,一座山层林尽染。
生态美,故乡美;产业兴,故乡兴。踩着乡村振兴的节拍,故乡的锣鼓,震天动地。
远方的游子啊!在故乡,熬一味思乡的草药,舀一瓢乡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