虚像

　　大雪封山。大雪封路。大雪封门

　　都是虚像

　　有人埋头除雪

　　于庭院里。于生命中

　　用尽一个早晨

　　用尽，一生

　　小五

　　被一场大雪领回到

　　若干年前——

　　玩伴儿小五走那天

　　你在漫天飞雪中堆雪人

　　一个，两个，三个……

　　堆满一院子还在堆

　　后来天晴了。雪人中最瘦最小

　　最像小五那个，最先化掉

　　你说小五已经转世，有了另外的名字

　　崇峻。辽阔

　　你说小五来生是个男孩儿

　　身上，没有挨肩儿四个姐姐

　　大雪封门

　　你从窗子爬了出来

　　你本可以不爬窗

　　朝阳已经升起，雪终究会融化

　　把门从雪的禁锢中解救出来

　　回屋抓一把米

　　从正房到门厅，铲一条路

　　铲着铲着

　　你才想起，养在门厅那只鸟

　　已成为回忆的一部分

　　——卡在笼子缝隙的头颅。几枚散落尾羽

　　凭空消失的小身子。推理中的野猫

　　片刻愣神后，你把米扔在了园子里

　　从东往西数，第三棵苹果树下

　　接着把院子里的雪

　　也都堆了过去

　　身首异处，那鸟啊

　　也饿。也渴。也冷

　　雪赞

　　十几米长的运畜车上

　　挤满了健硕的牛

　　有的冲天哞叫

　　有的互相嗅闻

　　有的闷着头，为了立锥之地

　　犄角暗中较劲

　　更多地在反刍

　　缓慢，安详，仿佛还在乌珠穆沁

　　从感伤到共情，只是一朵雪花

　　旋上睫毛的一瞬

　　作为一头一出生就站在运畜车上的牛

　　你不会说出等在终点的是什么

　　一场让高速路停摆的铺天大雪

　　值得反复赞美

　　值得芸芸众生

　　反复赞美

　　陶罐

　　在苍茫处下一场大雪

　　在苍茫处烧几尊陶罐

　　把雪收进陶罐里。等前世

　　一起过家家的人赶过来

　　半个冬天过去了

　　半生过去了

　　心目中最好的暮年，是要等的人还在路上

　　陶罐也没碎

　　而陶罐里的水，大部分豢养案头青梅

　　小部分，练习逆生长

　　具体到一滴水变成一片雪花

　　彻骨寒是必备条件

　　大火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