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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镇的生长

  □李晓

  古镇清晨的第一声鸡鸣,升腾到蛋清一般漾动的蓝色天空。从雕花老床起床,76岁的王大叔打开沉沉木门,屋外天光瀑布般流过来,暗幽屋子顿时变得敞亮,王大叔的内心也亮堂起来。

  这是王大叔在古镇的祖宅,房子寿龄200多年了。他家有一个上了桐油的老木盆,他说母亲常用这木盆给家中小孩子洗澡。我见过这木盆,大叔重新给它上了漆,依然发出古铜般的光芒。

  王大叔家的早餐,是绿豆稀饭、咸鸭蛋、泡豇豆、泡大蒜,大叔塞给我一个咸鸭蛋说:“你尝尝,都是我在坛子里腌制的。”打开咸鸭蛋,蛋黄金黄,香味扑鼻。

  建于明朝后期的古镇呈“之”字形,古街长392米,保存完好的青石板还有1623块。我把脚步放轻,小心翼翼地踩着包浆醇厚的青石板。我感到自己的步子重叠在古镇先人们的无数脚印上。我对自己嘘了一声:轻点啊,不要惊醒了先人。

  王大叔家的案台上,供奉着他祖父的画像。画像上的老人,面容清瘦,颧骨凸出,眉毛凝川,眼袋厚积,胡须掩喉。

  我与王大叔熟悉以后,常去古镇闲逛游玩。在古镇,感觉时间是经过草木浸润后慢下来的,它治愈着我的紧张与焦虑。幽雅古镇吹着清凉的风,古镇后边群山逶迤,源源不断送来草木的芬芳。

  每次去古镇,王大叔家的几只白胖大鹅都来迎接我,它们一路“嘎嘎嘎”欢叫着。有一次去古镇,大叔把几只鹅吆喝到古镇边的溪流里,一只鹅在清澈的水流中扑棱着翅膀,突然把头埋入水中,又倏地引颈抬头,我见那只鹅摇晃着脑袋,大致是吞下水中食物兴奋所致的劲头。溪流上,有一座横跨两岸的单拱石桥,全长24.7米,建于公元1837年,桥顶南北两面外侧雕有石龙,且口中含珠,桥上碑廊刻有“德厚流光”四个大字。这桥取名普济桥,有普度、普惠之意。

  我和王大叔坐在桥上,听着桥下潺潺流水声,静默之中感到古镇流走的悠悠时光。王大叔说起他祖父的故事,祖父是古镇上的盐商,当年就是沿着古镇群山中的茶马古道运送盐巴、茶叶、桐油。在古镇的群山中,至今还能看到蜿蜒的古道。我一个人带上茶水干粮,沿着像血管一样布满大山的古道,走了一天。清晨的深山里,一波一波涌上来的草木滴翠之气,从每个毛孔呼啸而入。夕阳西下,晚霞灼灼,我躺在古道上,当年运送盐茶的“哒哒”马蹄声,从天幕下传到我耳边,让我的胸腔里,涨满了时间的潮水。

  在古镇如水蛇腰摆动的尾端,有一座140多年的字库塔,该塔为仿木重檐阁式石塔,建造于清末年间,塔高7.5米,塔顶呈宝瓶形,塔身上刻有对联:“昔今人敬字,教古圣文明”和“蝌蚪云霞焕,鸿篇日月光”,其字苍劲有力,气势磅礴。遥想当年,衣衫飘动的古镇人,满怀着虔诚之心,抱托着需要焚烧的字文纸张,缓缓投入字库塔的炉子里,呼呼火光中,字纸慢慢焦黄,化为灰烬,一个个有灵性有灵魂的汉字,在火焰中涅槃重生,化为古镇人仰望的星星之光。

  古镇,在时间的嘀嗒声里,生长着。这样的生长,来自于中国历史文化名镇的生命力。保存完好的30多个重点文物保护单位,都是古镇在漫漫时间里顽强生存的宝贝。古民居、字库塔、古墓群、金黄甲大院、“贡米”梯田,它们在古镇大地上更新与生长着。

  古镇古城的保护、开发与利用,历来是一道难题。在古镇,我看到了它静悄悄地生长。古镇的灯光亮了,红灯笼里,有着穿越岁月迢迢之光的动人光晕,那些近乎荒芜、坍塌、破损的古镇民居,经过匠心修复,焕发出了更加迷人的光芒。如古镇附近的金黄甲大院,建筑奇特,砖木结构,抬梁式与穿斗式梁架混合结构,青瓦硬山屋面,在大院饭堂正面墙上,画图中一条活蹦乱跳的鲤鱼呼之欲出。今年夏天,在金黄甲大院上演了一出盛世迎亲图景:唢呐吹起来,花轿颠起来,喜气洋洋的新郎头戴状元冠,身着大红袍,骑着高头大马,由锣鼓手、唢呐手、轿夫等组成的迎亲队伍,紧跟在新郎后面,浩浩荡荡开始了迎亲表演……

  古镇的那些草木家当,那些老房老院,那些蜿蜒古道,那些文物典籍,于时间深处的马蹄声里,在万物生长中被照亮,散发着光阴酝酿的沉香,也浮动着生机盎然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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