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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代人的七夕

  文/王  瑶

  老槐树上的蝉鸣弱下去时,七夕就到了。奶奶总说,这是织女要渡河见牛郎的日子,连风都得轻些,别扰了天上的相会。

  我记事起的七夕,总围着奶奶的竹篾簸箕转。她会提前晒好七彩丝线,红得像熟透的石榴籽,蓝得似村口小河的水,在午后的阳光下泛着软绒绒的光。傍晚时分,奶奶就搬个小马扎坐在槐树下,我趴在她膝头,看她用银亮的针穿线。“得穿七根针才行。”她的手指布满皱纹,却稳得很,“织女见了,才肯把巧劲儿传给咱。”偶尔线打结,她就停下来,用牙齿轻轻咬断,再重新捻尖线头。那时没有精致的礼物,奶奶给我绣的虎头鞋上,鞋尖总缀着两颗小小的布做的“星星”,说是牛郎织女的念想。夜深了,她还会拉着我看星空,指给我哪颗是织女,哪颗是牛郎,说中间那片淡淡的光,就是喜鹊搭的桥。我问她,织女会不会想家?奶奶笑了,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有家的地方,在哪都不算远。”

  母亲的七夕,总裹着淡淡的肥皂香。上世纪九十年代,母亲在镇上的纺织厂上班,七夕也难得歇一天。她会提前买好彩纸,折成一个个小小的纸船,船里放颗水果糖。傍晚下班回来,她就坐在缝纫机前,一边踩踏板,一边跟我讲她小时候的七夕——外婆会煮红豆粥,说吃了能和心上人长长久久。母亲的手很巧,能把彩纸折成鸳鸯,翅膀上还会贴一层亮晶晶的糖纸。她很少说浪漫的话,却总在七夕这天,给父亲缝件新的衬里,针脚细密得像撒在布上的星星。有一年七夕下雨,父亲去镇上接她,两人共撑一把黑布伞,回来时母亲的半边肩膀都湿了,却笑着从包里掏出一块巧克力塞给我:“你爸排队买的,说给咱娘俩的七夕礼。”那块巧克力的甜,混着雨水的凉,成了我对母亲七夕最深的记忆。

  到了我这代,七夕成了朋友圈里的热闹。提前半个月,就开始选礼物、订餐厅,手机里满是“七夕攻略”。去年七夕,我带着女儿回了老家。老槐树还在,只是奶奶的竹篾簸箕早已收进了衣柜深处。女儿拿着平板电脑,对着屏幕里的动画喊:“妈妈,织女为什么不坐飞机去见牛郎呀?”我愣了愣,忽然想起奶奶当年指给我看星空的模样。那天傍晚,我找出母亲年轻时折纸船的彩纸,教女儿折星星。她的小手笨拙,折出的星星歪歪扭扭,却举着问我:“奶奶会喜欢吗?”母亲在一旁包饺子,闻言笑着说:“你奶奶要是在,肯定要把这星星缝在你衣服上。”

  晚饭时,窗外飘起了细雨。女儿趴在窗边,忽然指着远处的路灯说:“妈妈你看,那是不是喜鹊桥的光?”我顺着她的手指望去,路灯的光透过雨丝,晕出一片温柔的黄。恍惚间,我好像看到奶奶坐在槐树下穿针,母亲在缝纫机前缝衬里,而我和女儿,正把三代人的七夕,折进了一颗歪歪扭扭的纸星星里。

  其实七夕从来都不是精致的礼物或热闹的仪式。奶奶的丝线里,是对生活的虔诚;母亲的纸船里,是对家人的牵挂;而我教女儿折的星星里,是想把这份温柔的念想,一直传下去。就像天上的牛郎织女,一年一次的相会,从来不是为了热闹,而是为了告诉我们:有些牵挂,跨越岁月,也不会变;有些温暖,代代相传,就成了家的味道。

  雨停了,女儿已经睡熟,手里还攥着那颗纸星星。我轻轻掖了掖她的被角,想起奶奶说过的话:“有家的地方,在哪都不算远。”原来三代人的七夕,变的是时光,不变的,是藏在日子里的爱与牵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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