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漫过阶前时,才觉秋已深至骨缝里。瓦檐垂着的蛛网上凝了细白的霜,风掠过树梢,叶尖便坠下一滴凉。檐角的风铃还沾着昨夜的露,轻轻一碰,便将“寒露”二字抖落在阶前——是菊瓣染了冷香,是柿果悬了红灯,也是时光在叶尖凝成的诗,等着人俯身拾起,读进岁月的褶皱里。10月8日迎来寒露节气,这是秋季的第五个节气。这之后,寒气渐生,昼夜温差较大,早晚会感到寒意。同时,寒露也在不知不觉间,送来了五彩斑斓、如诗如画的深秋。
“袅袅凉风动,凄凄寒露零。兰衰花始白,荷破叶犹青。独立栖沙鹤,双飞照水萤。若为寥落境,仍值酒初醒。”白居易的这首《池上》是典型的寒露时节写景抒情之作。凉风吹动,寒露凝结。兰花越来越白,渐渐凋零,荷叶虽残破但依然是青绿色。沙鹤独自栖息在沙地上,双双飞舞的萤火虫照映在水面。从兰花的衰败、荷叶的残破,到沙鹤与萤火虫,从植物到动物,一静一动,描绘出一幅秋意渐浓的画面。在诗的尾联,诗人将自身的情感融入其中,将醉醒后的寂寥之感与眼前的秋景相融合,既有对秋天萧瑟之景的描写,也有对孤独、寂寥等人生境遇的深刻反思,体现出诗人深邃的思想与丰富的情感世界,是寒露时节写景抒情之佳作。
节令已到深秋,寒意更浓,萧瑟之感更甚,许多这一节令的诗词也表现出强烈的悲伤、愤懑、惆怅等情感。比如李郢的这首《早发》:“野店星河在,行人道路长。孤灯怜宿处,斜月厌新装。草色多寒露,虫声似故乡。清秋无限恨,残菊过重阳。”这首诗以旅人的视角,描绘了早行时的所见所感。荒野小店上方星河高悬,旅人前行的道路漫长无边,烘托出旅人的孤独和路途的艰辛。“孤灯怜宿处,斜月厌新装”,运用拟人化的手法,赋予孤灯和斜月以情感,生动地表现出旅人对住宿环境的陌生和不适。而草地上的寒露和虫鸣声,又勾起了旅人对故乡的思念之情。深秋时节,旅人心中本就充满了怨恨,而重阳节过后的残菊,更增添了时光流逝、身世飘零的感慨。诗中提到了一个传统节日——重阳,细心的读者会发现,今年重阳并非在寒露之后,而是推迟到了霜降之后。这是因为今年有闰六月,中秋节和重阳节对应的公历日期都被显著推迟。去年的重阳节正是在寒露之后。
古人将寒露分为三候:一候鸿雁来宾(鸿雁飞往南方),二候雀入大水为蛤(雀鸟不见了,海中的蚌蛤产出变多),三候菊有黄华(菊花普遍开放)。在元稹的《咏廿四气诗 寒露九月节》中,对这三候有生动的描写:“寒露惊秋晚,朝看菊渐黄。千家风扫叶,万里雁随阳。化蛤悲群鸟,收田畏早霜。因知松柏志,冬夏色苍苍。”诗中“万里雁随阳”描绘了大雁随着太阳南飞的景象;“化蛤悲群鸟”一句,则化用了“雀入大水为蛤”的典故;“朝看菊渐黄”则直接描写了菊花渐渐变黄的情景,与第三候“菊有黄华”相契合。这首诗以简练的笔触勾勒出寒露的核心:既写尽“雁南飞、雀化蛤、菊渐黄”的三候特征,也点出“风扫叶、畏早霜”的深秋景与农事忧;末句借松柏“冬夏常青”转折,从对时序凋零的轻怅,升华为对坚韧品格的赞颂,是一首“写实节气、暗抒心志”的佳作。
寒露的诗行里,藏着深秋最细腻的底色:菊黄染了晨露,雁影掠过晴空,霜风卷着落叶,也催着农人惜时收田。待读到松柏常青的字句,才懂这节气从不是凋零的终点——它以清寒为笔,一边勾勒岁月的流转,一边悄悄写下关于坚守的答案。合卷时,窗外风凉,却也多了份对时节与生命的温柔感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