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篱下,忽闻犬吠鸡鸣,恍似云中世界;芸窗中,雅听蝉吟鸦噪,方知静里乾坤。”读之,有植物清凉。
当一个人在竹篱笆下发呆走神时,忽然听到一两声鸡鸣狗吠,就仿佛置身于一个空灵奇绝的云中世界;当静坐书斋南窗,偶尔听到一声长、一声短的蝉鸣鸦啼,会体验到宁静之中另有一番天地。从这段话中,可窥见古代文人雅士所向往的生活,一种超凡脱俗的精神境地。
人在俗世,难以安静。遇到的人,碰到的事,会让情感起伏,就像一条河,有船驶过,犁一道水痕,水面不再平静。
静里乾坤,是一个人心地悠远地活着。踏实做事,心无旁骛,做自己的事。
我的外祖父就是这样一个人,他有一门手艺,做得一手好皮箱子。外祖父做皮箱时不受外界打扰,哪怕有人在旁边说话、走动,他仍是神情专注,一门心思做他的皮箱子。一只做好的皮箱,安静地摆放在那里,在等待它的主人来取。皮箱是安静,它将装纳许多东西,一如安静的外祖父。
春天的一场花事之后是安静,此时万物生长,树上始见小青果,寂静之中积蓄生长的力量。
满城蝉鸣,从另一个角度,感受的不是聒噪,而是闲静。夏日午后,困倦小睡,这时候蝉鸣更衬托出一种高远,是节气里的仪式,岁月静好里的抒情。
静,是胸中容纳下春夏秋冬。他的内心有平原和山谷,瀑布与流泉,古典与现代,因为装得多,就像是群山围坐的山谷,盛着大安静。
由此想到“云中世界,静里乾坤”之中的超凡脱俗,从字里行间来看,这不仅是一个人的平淡不惊,而是一个智者顿悟。
云中有世界,静里有乾坤的人,他们低调,或者是一个安静有故事的人。
诺贝尔文学奖得主、波兰女诗人维斯瓦娃·希姆博尔斯卡,从照片中看,是一个眼神温暖,心中有高山湖泊的人。希姆博尔斯卡从不参加任何文学聚会和诗歌朗诵会,她回避正式场合,却很乐意和几个朋友聚在一起,吃着鲱鱼,喝着伏特加,谈论着一些日常话题。在几十年的写作生涯中,只接受过一两次采访。平时,除了钓鱼和收集旧明信片,就是写诗,不慌不忙地写,一年也就写十来首,作品虽然不多,但用有关评论家的话说“几乎每首都是精品”。
有的人爱热闹;有的人喜静寂。追逐者,走散遗忘;淡泊者,悄然还在。
静里乾坤,那些安静清爽的天地足够一个人背着手,踱步一辈子。
安静的人,没有侃侃而谈与神采飞扬。话不多,静坐在一角,听别人讲话。对别人是尊重的,听人讲话时,神情专注,从不走神。而自己说话时,语速平缓,目色温柔,脸部表情绝少夸张。
喧哗的另一面是安静。植物生长需要安静,你若拿喇叭,对着一只南瓜或丝瓜,大喊大叫,它们没意见吗?
这世界最安静的地方在哪?沙漠。但那里听不到虫鸣鸟叫,终归毫无生机。
静境需要诗意,就像竹篱、犬吠、鸡鸣、书窗、蝉鸣、鸦啼,这些熟稔的意象,让人想起一些美好。
安静的人,会听到花落声、虫叫声、流水声、脚步声……听到自然万物的声响。
人生“得到”,不只是风光与热闹,平淡只是为了内心的一份安静。
在泛黄的纸页间,遇见古人,他们有自己的生活,大多默不做声,或在园圃半耕,或在纸窗下吟读。
静里乾坤,在人生岑寂处,看见阔大天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