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来我村剃头的是一个背有点驼的小老头儿。他的剃头担子一头挑着铜水盆、剃头工具箱和折叠木凳,一头挑着火炉和小风箱。工具箱内放着梳子、撩剪、剃须刀、荡刀布、肥皂、手巾、围布等。每年农闲或阴雨天,剃头匠整日在村里转,出东家入西户找活。家里不缺热水,省去生火烧水的工序。要是夏锄秋收农忙时节,他午休或傍晚时进村。在离水井不远处找一块平坦的地方摆开滩子,剃头匠生好火炉,从井里汲水倒入火炉上的铜盆里。蹲下身子边拉风箱烧水边吆喝:“剃头啦——”村子远离城市,剃头匠进村也属罕事。人们闻声赶来看热闹,越聚越多。逐渐围了一圈,头发长的自动站在里边。
烧好水,让需要剃头的人自已把头发泡柔软,用肥皂水洗干净。他左手从工具箱里拉出荡刀布(荡刀布是一条人造皮革。看上去很不起眼,油腻腻黑黝黝的。),右手持刀,在上面麻利地荡几下,就会变得锋利无比。他荡好剃刀,左手扶头,右手挥动剃刀在头上轻轻划过。随着“嚓嚓”的轻微声响,头发便丝丝缕缕飘落到地上。十多分钟,头发剃光了。然后剃头匠在其脸上用刷子涂了肥皂水,换用小巧的刀子细心地刮胡须、寒毛。
剃头匠剃一个头可不容易,一定要有过硬的手艺。剃胡须、刮寒毛、剪鼻毛、掏耳屎等动作,手都得轻快灵活。尤其在剃胡须刮寒毛时,手要相当稳定,不容有丝毫颤抖;精力也要绝对集中,容不得走神半点。要不然,剃须刀划破顾客的头皮,就不好交代了。那时候,剃一个头挣三个鸡蛋或半斤小米。要是划破了头皮,除了分文拿不到,还要遭被剃者的呵斥。
小的时候,我很怕剃头。既怕剃头匠把剃断的头发弄进后颈窝和身里痒肉,又怕剃头刀刮寒毛时划破脸皮。每次剃头匠来家,我都是哭哭啼啼,不肯剃头。父亲劝哄不从,伸手要打时,被剃头匠挡住。剃头匠很会笼络小孩,他从衣兜里拿出一粒糖,在我面前晃来晃去。大凡小孩都有爱吃糖的馋欲,剃头匠这一招真灵,每次我手里接了他的糖,就收住哭声乖乖让他剃了。在剃头匠的剃头生涯中,最难剃的头就是小孩子的。小孩子在被剃头的过程中好动,不听使唤,剃头匠每次剃完我的头,手心里都要冒出一层汗水。
随着社会的发展,村里人的生活水平逐步提高,理发店应运而生。他们坐在转椅上,任凭理发师摆弄。剪发推头吹风打发蜡,各种工序过后,入时新潮的发型理成了。剃头匠只会剃光头、刮胡须寒毛,渐渐淡出人们的生活。时到如今,这个行业彻底消失了。 文/宋福恒
剃头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