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嶂千重，碧水蜿蜒。这样的山水佳境在黄河上并不多见。豹子塔的山水，也是最鲜活的黄河历史。深峡幽谷，河川交错。傍山依水生活的人们，总会自然而然地产生对山水的崇拜与信仰。豹子塔是黄河大峡谷的要冲之处，碧绿的黄河水萦绕而过。避风聚水，一个古村落的营建，带有太多不可知的神秘色彩。明代以来，经过一代又一代人的苦心经营，最为人称道的豹子塔石寨落成。高高的石城墙蜿蜒起伏，跨山越沟，自成一方水土。先人们的意愿自然是锁住风水，聚敛财气，凭险守安。但在不经意间，却给后人留下一处居高拒远，临河抱山的景致。寨外风云变幻，寨中依然耕织传家，一派处变不惊的模样。几经修缮，利用地形修建起来的石寨门和厚厚的石城墙还是泄露了豹子塔居民的忧患意识。便是今天进寨，也只有一条野草覆没的古道，城门正在山脊悬崖之处，岸断千尺，河沉万仞。而那一道高约5米，以石砌筑的古城墙横贯东西，作为守御村庄的屏障，也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势。村中的老人还会说起百年前的几番激战。天然的屏障，加上人民的骁勇善战，让围剿者吃尽了苦头。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抗垦英雄丹丕勒率部来到豹子塔，拒险以守，为的只是保护田园的宁静与传统，土地不受到侵占。清军来剿，豹子塔的一派好风光沦落在一片烟雪烽火中。在岁月的磨砺中，豹子塔也几番重建。

　　是夜，宿于豹子塔。吃过黄河鱼，踏了岩石赏月，草木幽静，三面环山。惹来几声犬吠，不忍打搅这月色，便转回屋。银盘献雪，仙人承露，月色极好。凭窗而立，蓝夜深澈无垠，清气瞬间贯彻周身，肺腑清凉。看去，星汉低垂下来，几乎触手可及。清亮的云朵晶莹剔透，濡染开来，一袭白练却从星云的边际弥散下去，天女散花般，游弋着，直挂天宇而去。整个天空晴玉一般温润，远处的星汉仿佛袅娜的烟缕，似乎正被清风摇曳着，漂浮去，洇开来，仿佛晕了淡淡的青雾，氤氲成一幅透明的水墨画，似乎还有一缕暗香袭来，又捕捉不住，辨别不出。天籁迢迢，万家安睡。月色似乎发出清越的铮铮声，轻轻地撞击着，面上若有水。再看时，河汉垂髫，星光似在手边，由不住拂拭了一下，仿佛真的被擦亮了，而光絮似乎被触动了，弄碎了，瞬间有一些凌乱，缓缓浮开去，仿佛从掌上弥散开的烟岚，迷离而清晰。忽然觉得不忍，落下手臂时，气流滑过手掌，指尖上似乎缠绕着月色微微的幽凉。掌上星光不知是意象还是词，从心底蕴上来，萦绕着、盘桓着。分不清是我在山河的梦里，还是山河在我的梦里……

　　晨起，再看黄河水，水绿得深沉。桃花与流水互为倒影，山也隆重，河也碧落。摸一摸清荣峻茂的流水，很想掀开这水波，看一看河水的骨头，到底是《诗经》还是《春秋》。如果你想知道谜底，那就去看黄河。也许，黄河水会在某一天夜里流到你梦里，告诉你千年前桃花开时的一场盛会。文/王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