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三伏的夏,格外酷热难耐。只要一外出,全身都是汗。面对如此炎热的夏天,不由让我想起40多年前的“双抢”往事。
那是1975年秋,高中毕业的我下乡插队到市郊农村,成为干活挣工分的农民。翌年夏天,就遇到了“双抢”。现今的年轻人,已没有“双抢”这个概念了。南方的水稻为一年两季,必须在7月底到8月初的短暂时间里,完成早稻收割和晚稻播种,错过时机就会影响晚稻的收成,所以要与时间赛跑。只能提前,不能拖后。整个“双抢”期间的繁重农活,无不体现着人的速度与力量,协作与拼搏。
记忆里,每天天蒙蒙亮时,队长阿志就在村里来回地吹哨子,催人起床,开工干活。那时我还不到二十岁,睡得正香,隔壁的同城知青小王,敲门叫我一声:“阿强起床出工了”。我揉揉眼,穿上长袖长裤,戴上草帽,拿着镰刀,赤着脚,跌跌撞撞地向田头赶去。
在一大片稻田里,我与社员们一字排开,弯腰割稻。割稻貌似简单,其实也是技术活,双手必须协调配合,若有分神就会伤到手,我手上的刀疤如今依旧可见。
坐在小秧凳上拔秧算是比较轻松的活了。双手左右开弓,每次拨三四根凑成一束。这样带出的泥少,便于荡洗,根须也容易分拆。然后将捆好的秧苗装进土箕,挑到要种的田里,再按种植的密度,抛掷足够的数量。
插秧是项技术和体力活,比割稻还累。我学着社员的样,在追求速度的同时,必须确保秧苗插得横平竖直,挺立不倒。有时累得实在不行了,就左手肘抵着左膝,借点力,但怎么也不敢舒舒服服地伸一下腰。一伸腰,你就会被别人甩出好几排。
随着太阳晒到头顶,田里的水慢慢热了起来,特别是午后,刚下脚时,那水热得炙人。时有蚂蟥在水田里出没,一不小心就吸上了脚。等你感到有些异样时,抬脚一看,它早已吸满了血……此时,我们已经汗流浃背,草帽下的汗水顺着额头流到眼里,身上衣服一天要干湿交替数次,湿时能挤出汗水,干时便晒出盐花。实在热得不行,就站在树荫下手拿草帽扇两下。中途歇烟休息是一件幸福愉快的事。留守在家里做饭的妇孺儿童们此间会用水桶、大水壶送来茶水及番薯或团子等点心。
“双抢”期间,知青的伙食都是自己解决,极为简单,我印象中就是冬瓜汤、水煮毛豆之类,有时收工晚来不及烧,只好泡点咸菜汤打发,很是清苦。由于知青与社员一样都是日夜干活,体力消耗大,营养跟不上,睡眠又不足,疲劳感十分强烈,但最后都咬着牙挺过来了。这感觉到现在还很深刻。
“双抢”的早上和晚上都是干活最佳的时间段,火烧云的映射下,经历一天劳作的人们,体力消耗得已经所剩无几,可又不得不在蚊子、牛虻的叮咬下,继续奋力抢收抢种着……
岁月如梭。这渐已消失的“双抢”,除了追忆那段难忘的岁月和逝去的青春,艰辛苦涩令人敬畏,让我学会了隐忍、无畏和坚强。这段特殊的人生经历,此生难忘,早已化成一种融入血液与骨头里的记忆,镌刻在我的心灵深处,其滋味刻骨铭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