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0日


一株不起眼的草

《北方新报》(2017年1月10日) 16版

  一场细雨过后,院子里的花儿全开了。好像只一个转身,便有了好光景,千百张笑脸一齐拥过来。

  花朵五颜六色,红的、紫的、粉的、浅黄的,只要想到的颜色,花儿都会努力开放出来。我感到花儿做事情,比人还孜求,从不随意和散漫。一向细致入微地表述每一个想法和意愿,把一切光鲜和美好,恰到好处地表达出来。

  我亲近花的脸,心贴心地感受它的可爱和乖巧,一颗接纳的心还没来得及打开,朵朵鲜花就溢出一阵芳香来。我的脸,我的眸,每个关节,全裹在美好的日子里面了。

  一些花朵热烈奔放,一些半掩芳唇。一些含情脉脉,眼里蓄着一汪秋水。一些又高洁隽雅,举手挥着春意,像个贵妇人。轻风来了,小鸟来了,蜜蜂也飞过来,阳光斜斜地照下来,只要爱美,谁都会在思想的楼层里,给鲜花留一间宽敞的房子。

  我是被早晨的一只鸟叫醒的,叫醒的还有弃在荒野上的梦。当我伸手捕捉这个梦的时候,梦不知飞到哪里去了,只剩一些梦的碎片残留在朦胧的光影里。我想把这些碎片缝合起来,哪怕不是一个完整的梦,不想连一个碎片也不见了。

  一个人的岁月像旷野一样敞开着,浑然不觉中,会有一片云溜走,一头牛跑出去,一如早晨飞走的梦。不经意间,又会有一个又一个花朵开放,一只又一只蝴蝶起舞。这样想着的时候,我猛一回头,见墙基深处长了一株草,一株叫不上名字的草。

  那株草险些被拔掉,一株很不起眼的草,我自以为它长错了地方,想腾出足够的空间来,让花朵多做一些高兴和美好的事,为家园,为这座城市。

  那株草歪歪斜斜,草尖初露,高不过寸,寂寂地蜷缩在墙基处。我不想知道它是一株什么草,闲暇之余胡乱地想事情,无来由地又想起了那株草。

  在宝贵的日子里,我不会拿出特别的精力去注目那株草。但它寻寻觅觅,有了些许晃动,脖子向上伸了一下。在微弱的呼吸里,那只是铆足了劲,闪动的一个眼神。可在一株草的意念里,许是它正以惊人的速度长高长大,叶片再舒展一些,叶尖再圆润一点,先把根扎下去,长在一个不是故土的影子里,以自己的方式长出点样子来。它或许有一个美好的想法,认识到长大是一种责任,有万般未竟的事情要去做。

  淡漠的记忆里,草本是长在乡野,漫过河沟和山冈,挤挤挨挨连成一片。乡村的冬天安静而僻远,一个又一个干草垛站立在牛棚边,像一个个隆起的山丘,高过房顶和树梢。我亦真亦幻地想象村庄的模样,试图走进去,看袅袅炊烟,听鸡鸣狗吠,将村庄里的事情知个究竟。

  家里水管滴滴地漏水,表弟来我家帮我维修,手里还拎一个小工具包。他个头不高,脸庞黝黑,衣角沾满了油渍。来自偏远乡村的表弟东奔西走,在城市找点零活干,他生活在这里好几个年头了。我突然想起墙基处那株不起眼的草,表弟正要说出它的名字时,我快速上前捂住了他的嘴,因为我明白了那株草的存在。表弟不就是那样一株草?还有生活在城里的钟点工、管道工、保姆。他们帮这家那家正解决着好多生活中离不开的事儿。

  注视着那株有了名字的草,又看看院子里艳放的花朵,我看到,那株草和鲜花一样美,它不是来城市观光的。我会在盛开的花园里,分一些亮色给它!

  文/董国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