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1月11日


那时的冬天

《北方新报》(2017年1月11日) 16版

  那时的冬天,天很冷。每天早晨,窗户上的玻璃总是冻满了千姿百态的冰花。有的像富贵牡丹,有的像高山峻岭,有的像孔雀开屏……一幅幅图画就是一段段美丽的故事,一块块玻璃就是一个个奇妙的童话世界。

  那时的冬天,母亲都会给我们换上她亲手缝制的棉衣、棉裤。等我们穿好之后,她便上下前后左右地端详,那时她的笑是灿烂的。冬至前后,母亲还会用五色纸剪出一件又一件的衣物,有棉衣、单衣、鞋袜和帽子等等。我弄不懂她要干什么。她就带上我到祖先坟前,将竹篮里装着的纸衣物烧化了。母亲说:“冬天了,老人家也冷,添几件新衣吧。”那时我还小,傻乎乎地问道:“你剪的衣服那么小,他们能穿吗?”母亲就告诉我,那只是做后人的一份心,一份传统美德中的孝顺之心。

  那时的冬天,我们双手冻得通红,却背过大人的眼睛,满岗乱跑。遇有结冰的日子,偏起个大早,将冰块吊在屋檐下,口衔了竹管,对着小孔吹起来。末了,捡几片细石,往地里尽力斜掷出去。追打、嬉骂之际,忽然一阵狗叫,转移了我们的视线,灶屋里母亲随口吟道:“狗儿汪汪咬噢,外头人来了哟。”我们便呼地跑出户外,对着过路的行人,拍着手一唱一和地调笑:“哪一个?”那时我们便觉得自己是冬天真正的主人。

  那时冬天,大家都闲下来,走亲访友的也多了。老姐妹们就会互相走动,有时候一住就是几天。她们在一起看着外面纷飞的大雪,纳着鞋底,或织着毛衣,或者做着家务,而我们小孩儿经常在炉灶的炭灰里烧土豆吃。那时的冬天,人们聚在一起,开心的说笑声,是寒冷冬天里最温暖的画面。

  那时的冬天,刮几场北风,飘几天白雪,狗钻进堂屋,鸡飞上猪圈。一位粗壮的后生拖着四尺长的挺棍和尖刀,在山梁上放开喉咙吆喝:“杀猪喽……”接着,满山、满沟,猪的叫声一日高过一日,石磨也开始叽叽嘎嘎地转个不停,山妹子坐在炕沿绣着花,小伙子则觑起眼睛扳着指头一曲一伸地盘算给丈母娘拜年的时日。

  那时的冬天,最热闹的莫过于过年了。年货是非做不可的,炸的,蒸的,煮的,烙的,家里的灶台从早到晚都是热的,诱人的香气伴着腾腾的热气从房门溢出,把年的喜悦提前罩在了乡村的四周。

  那时的冬天,已经过去30多年了,却深深地藏在记忆里。当城市里又一个冬天来到的时候,当我坐在暖气融融的楼内,依然会怀念起那时的冬天。

  文/乔峻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