盼燕子

  老家的人都很喜爱燕子，把它们当成春天的使者、吉祥的象征。每当冬去春来大地回暖的时节，便有许多燕子从南边不知名的地方飞来，在各家各户的屋檐下和厅堂楼梁上筑巢、觅食、生儿育女。燕子欢快地鸣叫着，箭一般地飞进飞出，给这个小小的村庄凭添了多少生机和喜气！

  然而，我小时候，却没有燕子来我们家筑巢！

  父亲为这事十分懊丧，有时整日闷闷不乐。

  一天，一对燕子突然飞了进来，正在厅里聚精会神读书的父亲兴奋得丢下手里的书本，一双满含希冀的目光熠熠闪亮，追随着燕子的身影。

  燕子在厅堂上空东张西望地盘旋了几圈，却终于没有落下，一阵风似的飞走了。父亲颓然跌坐椅上，双目黯然失神，那模样竟像是一个久病不愈虚弱不堪的病人。后来，有人告诉父亲：要在楼梁上钉一排竹钉，便于燕子筑巢，燕子就会来了。

  父亲立刻照办，找来锯子、竹子、梯子一应物件，忙乎了大半日，终于在楼梁上钉好一排竹钉。为了更加牢靠，还在竹钉与钉竹之间编织了细细的竹篱笆。

  尽管有了便于筑巢的根基，燕子还是没有来筑巢。

  后来又有人告诉父亲：你家前院的烟囱太矮，炊烟飘进厅堂，燕子怕烟，所以不来。父亲又请来泥工，把烟囱砌高。燕子还是没有来。

  什么办法都试过了，可那些让父亲望眼欲穿的小精灵却总也不肯光临。

  渐渐地，父亲也绝望了。

  一日，一家人正在吃饭，忽听院里传来一阵燕子的叫声，那叫声急促而凄厉，大家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院里，只见一只小燕子被猫扑住，正在猫的利爪下扑扇着翅膀挣扎呢。

  父亲丢下饭碗，冲到院里把猫撵跑，小心地捧起那只燕子。小燕子受了伤，翅膀上沾了一片血迹，在父亲宽大的手掌心里张大小嘴，惊恐地鸣叫着。

  父亲叫母亲找来一块布条，沾些盐水替它抹去血迹，又找来红药水涂在伤口上。刚做完这一切，就见一只大燕子飞进门来，在父亲的头顶上空飞来飞去，发出一种尖利的鸣叫。那鸣叫让人联想到抗议和愤怒。不一会儿又落到前院的墙上，仍旧朝门里发出那种尖利的鸣叫声。

  父亲说：“这是燕子爸爸来找儿子了。”父亲走出门去，把小燕子放到院墙上，“去吧！”一会儿，小燕子就被大燕子叼走了。

  第二年春天，有一对燕子啁啁啾啾地鸣叫着飞进了我家的厅堂，在父亲制作的竹篱笆上做下第一个燕巢。

  父亲激动极了，连声说：“是它！是它！”

  难道鸟类也通人性么？真奇怪！为了弄清这个问题，我曾不止一次想方设法仔细观察那对燕子，看看它们中间是不是有去年受伤的那一只。但我终于失望，因为在我看来，每只燕子都是一样的，连哪只是雄是雌也分辨不清。

  不过，我还是相信了父亲的话，相信了这人与鸟类之间曾经发生过的美丽的故事。我常常跟父亲一样，怀着一种难以言说的美好愉悦的心情，举目凝望那飞进我家厅堂的燕子。燕子用它的脚爪抓住巢沿，回过头来，用那对乌黑的小眼睛瞅住凝神的父亲。这个时候，我就不由得要猜想，它要对父亲说些什么呢？文/一 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