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望马蹄溅起金秋的黄昏。夏日的狂野正迅速在一群昏鸦迷乱的目光里凋落,马灯收起草尖上的一抹夜色。从马灯里请回一匹马远去的嘶鸣。
我的身影矮过荒草、矮过曾经走过的季节。牛在反刍提炼一棵草站立的思想。
当灯燃尽,一颗火星出走,引亮秋夜里此起彼伏的蛩鸣,这声音竟有握不住的寒凉。
我的乡愁被蛩鸣洗劫一空,清瘦成梦里摇晃的故乡。
苍天在上,众生在低处匍匐。万物成为祭品,土地成为祭坛,远处的群山排摆着岁月狂欢的盛宴。
一轮明月只坚守洁白的灵光。苍穹被月光描摹出善念最柔软的轮廓,开启内心的圆满。
秋天是风的快意江湖,刀法凌厉纯熟。一阵风呼啸穿过前世,重新清理门户,带走我的窗前喧闹零落的斑斓。
何须怨恨天地不仁,树的兰花指上叶子扮演着光阴在凡尘一生的跌宕。落叶的身下埋有一座金色的寺院,接纳狂欢后的孤独。
我坐在深秋的一隅,假设自己是旁观者。想象稻谷的丰稔和人类手捧的金黄。北方少雨的季节,适合于储藏粮食和幸福。
空旷的秋野能够容下我一个人的静。我身在寒秋,用一壶老酒抚慰心中的草木,帮我守住日益远离的乡土。
风居住的村庄、雨居住的村庄、草木居住的村庄、生死居住的村庄。我的村庄在民间,怀着烟火里一颗菩萨的心肠。
在北方,一场雪描摹心灵的辽阔
我在北方,北方是我的故乡,故乡的冬季正在举行一场圣洁的仪式,大雪漫天飞舞。这一场雪落在了我遥远的童年。雪是我梦中屡屡出现的一群白蝴蝶,蹁跹高蹈于现实之外。然而,每一只蝴蝶却在吻醒昔日月光一盏清凉的梦。
雪的洁白,覆盖山川,抚平深浅不一的沟壑,让大地暂时没有了伤痛。体内的暖被一点点挤出,就像一个个远去的故人,只留下飘零的背影,随即隐没于清脆而渐远的马蹄声。一群白鸽从头顶掠过,明亮的哨音划破天空里目光被冻僵的沉默。
天地一片净白苍茫,我就这样久立于雪的内部,雪沁入肌肤,冰清玉洁,这里便是我一个人生命的中央,慢慢体悟众生的冷暖。
岁月已被蹉跎,万物却守口如瓶,始终极力抵挡北风冷言冷语的嘲讽。时光踉跄,回首,雪地上的脚印被一次次填满抹平。向前的路,总是崭新的探索与坚韧的跋涉。
那条沐浴童年的乡河,以水上善的柔软打磨一面残缺而坚硬的岁月之镜,照我青丝的斑驳。必须坚信,当春暖花开时,这条乡河将度万物以重生的蓬勃。枯萎与新绿,隔岸相望,一苇摆渡时光的重托。
就让北风喊出季节的冷和人间的痛。总在这一时刻,我会更加裹紧自己,扬鞭策马,负冷抱暖,穿越生活,抵达内心碧草连天无限的辽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