榆钱是榆树的翅果。每年三月,当杏花、桃花、李花你不让我,我不让你绽放笑脸时,榆钱也就见天一个样,一串串,腴绿着,嫩闪闪,挂满枝头。
“嫩榆钱,拣去葩蒂,以酱油、料酒燖汤,颇有清味。有和面蒸作糕饵或麦饭者,亦佳……”榆钱能吃,不仅《帝景京物略》中有记载,《素食说略》中还详细记载了制作方法。
我小的时候,家里最常见的饭菜就是榆钱做的,但却不是当美食,而是为了充饥。就像作家刘海裳的《榆钱饭》中所述,榆钱儿,是穷苦人的救命粮。
记忆中,那时我也不过六七岁。开春先吃到的“嫩绿蔬菜”是柳芽儿和杨叶儿。涩、苦。吃着吃着,家门前那棵高大的榆树绿了,我和哥哥姐姐都露出笑容。不等榆钱丰腴,我们已迫不及待。放学到家,不管三七二十一,爬上树去,捋下一把就往嘴里塞。榆钱不苦,不涩,却甜,生的就能吃。
母亲不让我们吃生的,说是太“暴”,吃了会拉肚子。她总想着法子把榆钱做熟。拌一把玉米面蒸了,兑在玉米糁汤里煮了,放在一丁点猪油的锅里炒了。吃法虽简单,一家人却吃得津津有味,特别是我,狼吞虎咽。那一树的榆钱,能顶半个月的粮食,靠那棵榆树,全家人熬过了饥荒。
日子一天天好起来,榆钱却慢慢离开了餐桌。偶尔吃一次,也是尝个鲜,又多为蒸着吃。据说,蒸榆钱的吃法,全中国一个样,只不过,北方叫蒸榆钱,南方叫榆钱饭。但这种说法也不尽然,程琳是洛阳老乡,北方人,她唱的歌曲《采榆钱》中却是榆钱饭:“东家妞 ,西家娃,采回了榆钱过家家,一串串,一把把,童年时我也采过它……妈妈要做饭,让我去采它,榆钱饭榆钱饭,尝一口永远不忘它……”
已经好多年没吃过蒸榆钱了。城里榆树少是一个原因,年龄大,失去攀爬树木的能力也是一个原因。况且,腹中不饿,家里美食不断,看不到榆钱,也就没什么牵念。
昨天与好友相约到小城后山森林公园赏春,老远就看见几棵榆树上串串榆钱,煞是喜人,忍不住和好友配合,扳下低处的树枝,各捋了一小袋子。好友一边捋一边大呼发了,说前年到西安公干,在一家饭店吃了一道榆钱菜,精致程度,入口味道,从未见过,“咱这一袋子要是让人家饭店做成菜,少说也值几百块……”
想来挺好笑,有很多当年吃烦吃腻的食物,如今都摇身一变,奉上筵席,成为美食招牌菜。榆钱便是其中的一个,能成名贵时令小吃,也是见怪不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