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补天之手

《峄县志》(光绪版)。
修复前的古籍。
修复前的古籍。
修复后的古籍。
  □本报记者  高玉璞  及庆玲  哈丹宝力格  张劲   

  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一本本苍老残破的古籍在他们手里获得新的生命力,让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熠熠生辉、中华浩瀚文明记忆长久延续

  光绪版《峄县志》

  □郑学富

  我珍藏着一套清光绪版的《峄县志》,共13本,线装,是30多年前通过在当地史志办工作的同学买的。几十年来,这套古籍是我案头必备之书,帮助我研究当地历史文化。

  明清时期的峄县是个大县,所辖区域包括现在山东省枣庄市的市中、峄城、台儿庄3个区的全部及薛城区东部、山亭区南部,临沂市兰陵县西南部,济宁市微山县韩庄镇,以及江苏省徐州市北境部分乡镇。现存的《峄县志》版本中,清光绪版最佳,所记辖区内山川河流、矿藏物产、风光古迹、经济社会、风土民情、名人乡贤等资料丰富详实,且图文并茂,论述全面,是鲁南地区乃至徐州北部地区极其珍贵的历史文化遗产,具有极高的历史价值和科学文化价值,至今仍对地方历史人文研究,发展文旅产业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峄县志》记载了峄县巨镇台儿庄在漕运发展中的特殊地位、重要作用以及因漕运而繁荣的历史,在2008年台儿庄古城恢复重建过程中,依据《峄县志》“台(儿)庄跨漕渠,当南北孔道,商旅所萃,居民饶给,村镇之大,甲于一邑,俗称‘天下第一庄’”的记载,将台儿庄古城定位于明末清初时期的城市面貌,使这座毁于二战的城市再现了一河渔火、船舶迤逦、商贾云集、夜不罢市的历史古韵。

  收藏保护古籍固然重要,但更可贵的是阅读使用古籍,让书写在古籍里的文字活起来,做到薪火相传,推陈出新。多年来,我致力于地方历史人文研究,《峄县志》是我反复阅读的古籍。2015年3月,我在老家的沟渠边发现一块被遗弃的墓碑,上书“皇清赐恤奉直大夫义烈马大公、宜人之墓“,碑文清晰可辨。回来后我查阅了《峄县志》,该碑文被该书收录,记载了精通岐黄的马毓德平日里慷慨好施,乐于助人的事迹,虽年已70高龄,仍率乡勇与攻打台儿庄的捻军作战,最后自刎身亡,被朝廷追封为六品奉直大夫。书中还有马毓德小传。我又通过查阅其他资料,找到了碑文撰写者兖州府学教授吴步韩的历史资料,撰写了《被遗忘的枣庄乡贤》的考证文章。几十年来,我通过研读《峄县志》,撰写地方历史人文考证文章50余篇。

  延续中华浩瀚文明

  中华文明源远流长,先辈们在悠远的历史长河中留下丰富的古籍文献宝藏,成为宝贵的历史文化遗产,承载着厚重的中华文明,凝结着无穷的民族智慧。这些古籍经过漫长岁月的侵蚀,大多存在霉变、虫蛀、酸化、脆化、絮化、粘连等“疾病”,于是,古籍修复成为保护古籍、延续文明的有效措施。

  修复古籍的步骤异常繁琐。“补天之手、贯虱之睛、灵慧虚和、心细如发”,这是明代周嘉胄在《装潢志》里要求古籍修复师所具备的本领。一般来说,修复一本古籍要经过拆线、分叶、编号、去污、脱酸、配纸、染色、调糨糊、补洞、托裱、隐补、溜口、喷水压平、倒叶、折叶、修剪、整理、锤平、压实、齐栏、打眼、穿稔、捆结、穿线、装订等近30道工序,每一个步骤都不能马虎。古籍修复师不仅要有专业的修复技术,还得掌握古籍版本知识、古籍保护知识、文史知识等。

  2月13日,一场铺天盖地的春雪为呼和浩特披上银装。踏着皑皑白雪,记者一行穿过内蒙古图书馆向西南走去,一块写着“内蒙古自治区古籍修复保护中心”的牌子呈现在眼前。该中心成立于2007年,挂牌在内蒙古自治区图书馆,负责全区古籍善本保护、古籍研究修复等工作。作为全国首批51家重点古籍保护单位的内蒙古自治区图书馆,现馆藏汉文古籍1万余种、20余万册;蒙文古籍2千余种、1万余册;满文古籍2百余种、3千余册;藏文古籍5百余种、1万余册。其中不乏雷峰塔藏经《宝箧印陀罗尼经》,《大方广佛华严经合论》《几何原本》等珍品善本,古籍藏量和珍贵程度位居全区之首。

  出乎记者一行意料,内蒙古自治区古籍修复保护中心的修复师均为80、90后的年轻人。在他们的办公室里,摆放着来自全国各地待修复的古籍文献、拓片和字画,桌面上摆着毛笔、板刷、锤子、镊子、铅砣等工具。年轻的修复师李磊、胡雅婧、张静、马天歌正一丝不苟埋头工作。

  身材高瘦的李磊很健谈,他告诉记者,古籍修复,顾名思义就是对破损的古代文献典籍进行修整,恢复其原貌,做到修旧如旧。这项工作不仅要求修复师具备高超的专业技术,具备化学、生物、书法、美术等方面的知识,还要在材料、笔迹等领域有一定研究,再将自身的耐心、技术和责任完全融入到古籍修复中。修复古籍不是拈来就下手,得把待修复古籍从书库提取出来,先填写完备的出库单和接收单,然后对古籍拍照存档,记录病害情况,再针对破损程度、材质等进行分析,拟定相应的修复方案,填好完备的修复档案后才能进入正式修复程序。

  针对已经残损的古籍,内蒙古自治区古籍修复保护中心成立了古籍修复小组,有计划地进行修复。历年来修复的古籍有《钦定剿平粤匪方略》《钦定平定贵州苗匪纪略》《嘉定县志》《异说征西演义全集》《圣武记》等。2019年以来启动了针对残损清代内府刻本的修复计划,准备将1000余册清末内府印刷的方略进行修复。该方略系列有多部古籍,目前修复的是同治十一年的铅印本,部分古籍残损严重,修复难度很大。

  修复师张静是80后,干古籍修复工作已经10年。她说,自己是学历史的,对古籍版本这类东西在工作之后才逐步接触、不断学习。以前不知道什么是“时宪书”,修复这类古籍时,查阅资料才知道它其实就是皇历,在封建王朝时代,有很重要的地位,要经过皇帝的批准由官方来编修,老百姓无论在生产还是生活中都离不开它。农民根据节气耕种,百姓婚丧嫁娶、出行、盖房、甚至沐浴,都要参考皇历。

  36岁的马天歌人如其名,性格爽朗大方。她告诉记者,办公室里她是入行最晚的,才干了两年多。只要接手修复任务,肩上立即就有沉甸甸的责任感和使命感。因为古籍有真实性、可靠性,更有文物价值,所以修复古籍的原则是修旧如旧,尽量不破坏它原有的东西。修复古籍,就是为了延续古籍的生命,让它更好地流通,被更多世人知道,如果在修复中对古籍造成二次破坏,那么自己就是千古罪人。

  就拿此次修复的古籍《钦定平定贵州苗匪纪略》来说,每一卷的绢丝封皮都需要修复师为其清洗脏污,部分缺损严重的封皮还得在配纸染色后再进行托裱,托裱后的托纸部分还要做进一步做旧处理。该卷书的部分书页已经残损严重到无法提起的程度,需要修复师像拼拼图一样,用镊子一块一块耐心将其拼好后再用薄薄的皮纸进行托纸处理。技艺娴熟的修复师仅修复一张这样的书页就需要一到两天的时间。

  古籍修复工作分三个阶段:准备、修整、复原,仅准备阶段就包含分析、核查、分解书籍、揭书页、配纸、染色、书页去污、制糨糊等工序。这些工序说起来简单,做起来并不容易。修复师胡雅婧一边为记者示范打糨糊工序一边讲解制做要领。她说:“打浆糊也有学问,必须用小麦淀粉,先用少许凉水调匀,再用开水冲熟,边冲边搅拌,到了半透明状态就表示没有夹生,才能用。用开水冲熟时,水量必须适中,用力还得均匀,水多了,糨糊太稀粘不住;水少了或用力不均,糨糊里面就容易夹生。修复师一定要确保打出来的糨糊刷到书页上时不浓不稀,粘上毛边纸后干净平整,没有褶皱才行。”

  镊子、挑针、竹启子、剪刀、毛笔、喷壶、排刷以及手打的糨糊……这些修复师最常用的“家伙事儿”在胡雅婧的桌子上整齐的摆放着。她告诉记者:“有一次裱画用打刷打,打到一半发现刷子把纸张打得有点毛(纸张纤维起了毛絮),当时我穿着‘一脚蹬’皮鞋,就把丝袜脱掉洗了洗套在打刷上继续打,结果因为光脚穿皮鞋,两只脚都卡破了,肉皮和鞋粘在一起,脱鞋时又不小心把皮蹭掉了,那种钻心的疼,真是刻骨铭心。”

  为最大程度保护古籍,在整个修复过程中,所有修复师都必须严格遵循“修旧如旧、抢救为主、治病为辅、最少干预、过程可逆”的基本原则,以保证如果将来出现更好的修复技术,可以随时清除目前的修复状态,将古籍恢复原状,改用更先进的技术将其修复。

  世间总有太多的繁华撩拨着我们,可是这些年轻的修复师们却耐住了寂寞,肩负历史使命,年复一年,日复一日,使一本本苍老残破的古籍在他们手里获得新的生命力,让中华民族宝贵的文化遗产熠熠生辉、中华浩瀚文明记忆长久延续。

  雷峰塔藏经《宝箧印陀罗尼经》

  □何砺砻  冯丽丽

  提起雷峰塔,人们首先想到的是《白蛇传》里许仙和白娘子的爱情故事,还有令人无限神往的西湖十景之一“雷峰夕照”。1924年的一声轰然巨响,所有的传说、向往都定格在了这个瞬间,伫立近千年的雷峰塔倒了。塔里没有飞出白蛇娘娘,“雷峰夕照”也就此成为历史。唯一的幸事是许多文物得以面世,其中就有一批闻名世界的五代经卷《宝箧印陀罗尼经》,内蒙古自治区图书馆幸运地收藏了其中一卷。这卷《宝箧印陀罗尼经》为卷轴装,宽5.6厘米,长1.5米,原卷文字多残缺剥落。修复装裱后高7.3厘米,长2.11米。打开经卷,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卷首的洒金纸,题有“西关砖塔藏经”“甲子冬十二月”“拜松”,并钤“杉村勇造”印。

  五代时期,在混战割据下的吴越国,国王钱鏐精心治理,岁岁丰收,民生安乐,成为当时南方经济发展最快的地区。经济恢复的同时,人们的精神文化生活也日渐丰富,佛教重新受到社会各个阶层的欢迎。吴越国最后一位国王钱俶极其崇尚佛教,建了许多佛教建筑,雷峰塔就是他修建的众多塔寺之一。

  雷峰塔初建于宋开宝五年(公元972年)之前,约公元976年完工,最初叫西关砖塔。西关全称是涵水西关。《咸淳临安志》卷八十二云:“景福二年(893)……钱鏐发民夫二十万及十三都军士新筑罗城……西曰涵水西关。”罗城是杭州旧称。雷峰塔因为毗邻西关,且是砖构,故称西关砖塔。因塔建在西湖南岸夕照山的雷峰上,所以又有雷峰塔这一名字。康熙南游时为雷峰塔题名“雷峰夕照”,自此成为西湖十景之一。

  1924年是个多事之秋,直系军阀齐燮元与皖系军阀卢永祥为争夺地盘而掀起苏浙战争,苏浙人民饱受兵燹之苦。9月25日孙传芳部攻入杭州,整个杭州城陷入恐慌中,也是这一天,伫立近千年的雷峰塔轰然一声化为一地断砖残瓦,引得大批人去疯抢文物。

  雷峰塔倒塌的时候,陈曾寿正在西湖边上的家里。他和家人亲眼见到雷峰塔的倒塌,便加入到最早一批寻觅文物的队伍中。陈曾寿(1878~1949)字仁先,晚清官员、诗人,湖北蕲水县(今浠水县)人,光绪二十九年进士,官至都察院广东监察御史,辛亥革命后,以遗老自居,于杭州西湖买地购屋。

  雷峰塔里到底有多少卷《宝箧印陀罗尼经》说法不一,依据钱俶题记有84000部,事实上比这个数目要少得多。由于时代久远保存不善,多数经卷氧化毁坏了。当时虽传言不少人都找到了藏经,但《中国古籍善本书目》著录大陆所藏雷峰塔经仅30余卷,而这30多卷中,与陈曾寿有关的就有7卷。他拥有这些经卷不足为奇,他有地利之便,塔倒塌初始他有机会接近藏经。

  《宝箧印陀罗尼经》有两幅西湖雷峰塔图,前一幅钤“伟”“画禅”印,是陈曾寿的女婿周伟画的,他曾追随陈曾寿赴长春参与伪满洲国政事。后一幅题“宣统甲子(1924)年十一月邦直写雷峰塔影”,并写有《八声甘州》词两阙,词中有“爱水窗开外,恰对雷峰”诗句,描写的正是雷峰塔倒塌前的西湖景色。这是陈曾寿的后人陈邦直的作品,《八声甘州》词中满怀对雷峰塔倒塌的无限感叹、遗憾之情。

  两幅图之后是砖刻的“西关”二字墨拓。墨拓后为佛经正文,文中残缺字已经填补,经文末下端钤“拜松”印,卷末题有“甲戌端午敬赠杉村先生惠存”,“陈邦直”并钤“杉村”印。卷末的陈邦直题识,说明这经卷是陈邦直送给杉村勇造的礼物,日伪投降后,辗转流入内蒙古自治区图书馆。当时的馆员见到此经卷不敢判断真伪,后经古籍整理专家何远景先生仔细研究其版刻风格,多方考证,断定其为雷峰塔藏经无疑,于是该经卷成为内蒙古自治区图书馆的镇馆之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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