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籽落秋风

　　冷雨

　　秋风揉出的泪

　　草籽落下来与泥土

　　叙说夏天的故事

　　昆虫感觉

　　草籽落下来

　　是一段流星般华丽的轨迹

　　嵌入蜂蝶翅膀

　　化成书签

　　每一粒草籽里

　　都睡着一节骨头

　　空阔

　　一群群牛

　　一群群羊

　　一群群马

　　一群群骆驼

　　如一大团一大团云朵

　　被牧人赶进空阔

　　刚刚被打草机打过的草场

　　坦坦荡荡

　　亮出所有智慧

　　行走的庄稼

　　两头苏白母牛，不下犊了

　　一头公牛，正是出肉的好岁口

　　拉牛车倒进沙坑

　　后车厢板搭在坑沿上

　　三头牛被抽着、拽着，赶进牛架子

　　公牛哞了一声

　　风就把声音卷起来

　　在草尖上滚

　　早晨在坡上吃的草还未来得及倒嚼

　　它们的记忆

　　会在秋天的牧场衰退

　　牧区的屠宰场

　　没有给牛生前灌水

　　也没有死后注水

　　三张牛皮铺在地上

　　被秋阳暖融融地晒着

　　三头牛已脱身而去

　　羊群

　　空荡的棚圈里

　　一捆干草

　　不再承载艰难

　　羊粪蛋，省略号一样

　　删减了好多日子

　　天上的云

　　如羊群在逃命

　　黄昏里

　　他坐在毡包前的草地上

　　像一块古铜色的石头

　　把天边垫在身下，才高了一寸

　　马群赶出去，辽阔就是一条线

　　青草是有数量的，他日夜数

　　等他数完了，心就慌了

　　耷拉的眼角，夹着忧郁

　　风刮过来，剥落他鼻尖上一斑老皮

　　落日又在上面浆上一层鎏金

　　一朵云飘过来，看到他眼睛里

　　没有几滴泪可以带到远方

　　又慵懒地飞走了

　　夜牧

　　马群在夜的深处打着响鼻

　　偶有马蹄

　　叩醒远处几声犬吠

　　草地渐渐抬升

　　接近深邃的星空

　　枕着马鞍的夜牧人

　　在絮絮星语中

　　寻找睡意

　　秋天的云

　　秋天的云，是额吉

　　扯过去，又揪回来的棉花

　　不知道该絮哪儿

　　一块儿沙地，像蒙古袍磨出的窟窿

　　几朵野菊花抖着

　　大夫把手搭在草原的经络上

　　处方笺唰一下就黄了

　　芦苇荡咳嗽出一行大雁

　　淖尔的肺又多了几道纹理

　　赛音湖

　　赛音湖，一群麻鸭子

　　点出几行省略号

　　又被风擦去

　　湖面是水草端起来的酒

　　醉了芦苇。水鸟抬脚轻踹

　　赛音湖就站不稳了

　　等待

　　一只秋虫，惊动了马群

　　她端着一碗奶茶，脸上露出淡淡微笑

　　她知道

　　乌鸦群，一起一落

　　使劲挤压荒野的心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