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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别致而耐人寻味的乡村画卷

——评小说《三画匠和七鼓匠》
  ◎宋生贵

  《草原》文学月刊2022年第8期发表小说《三画匠和七鼓匠》,读来别有趣味、堪值玩索。此为作者土也将其长篇小说《匠者》第一章与第二章合写而成。据作者自己说,最初在手机上创作《匠者》、并通过微信发给多位文友征求意见,然后数易其稿。

  “匠者”,即匠人之谓,亦即民间俗称手艺人。在我有限的阅读视野中,中外古今文学作品中表现匠人者不鲜见,但像土也这部专以《匠者》定名,而且包容了众多匠人工种的,还是前所未见。我在阅读中留意记载,《匠者》中写到的匠人工种有鼓匠、画匠、木匠、铁匠、裱匠、泥匠、皮匠、压粉匠、炒莜麦匠、缝纫匠、钉盘碗儿匠(银匠),还有各怀一技之长的车把式、麻花师傅、手工艺师、教师、医生、兽医、照相师等,有20多种。这20多种的匠人都曾在位于乌兰察布高原东北角一个名为杏村的自然村出现。这“出现”,如同一幅长卷渐次打开,其主要画面是在20世纪60年代到80年代之间。其时,恰逢作者本人的童年、少年及至青年阶段,由此推想,亲历或亲闻应该是其主要的创作素材之源。如今,时间与空间都已拉开了较大距离,而作者有了创作冲动,用小说的形式来表现他曾熟悉的“杏村”——它可以是虚拟,甚或一个符号。是所谓“距离产生美”的缘由吗?是对往昔那段生活的怀恋抑或重温与拾趣?是,似乎又不是。在我看来,作者定是于有意无意间驻足回望那段已成历史的生活,轻轻抚摸那些记忆中的人和事,再次让自己感动了!

  《三画匠和七鼓匠》表现的匠人是鼓匠与画匠(即上述“匠者”中的二例)。画匠是“三画匠”,鼓匠有“七鼓匠”“大鼓匠”“二鼓匠”等及一个鼓匠班子。这些“匠者”原本都是有大名的,但因他们迷恋某种手艺,或者在乡间常以匠人身份出现,其真姓大名便被匠名遮蔽了。譬如,三画匠和七鼓匠的大名都是小学老师给起的,有讲究且文雅,前者名叫简亦繁,后者称那如这,但这名字仅只在生产大队发给的一纸奖状上出现过一次。七鼓匠和三画匠于首章出场,也是整部长篇中出现最多的人物,他们随着作品的展开在逐渐成长。这二人从十几岁起就有了自己所钟爱的手艺了。七鼓匠着迷于吹唢呐,以至因怕村人嫌弃其扰,常常独自手提唢呐下到自家的山药窖中苦练功夫。三画匠则认为“世上手艺人,画匠最好,一笔写人画鸟,七彩描山摹水,神奇。”作为匠人,除了一定的个人兴趣爱好及天赋中的专长之外,实利上的考虑与追求是不可避免的,甚或是很大的动力所在。这些方面,则使得匠人与艺术家有了重要分野。作品从年少时的七鼓匠与三画匠身上揭示出这一点。他们不仅各自逞能,还彼此间明里较真儿,暗里斗法,但这所谓的斗法,终归还是带有些孩子气的恶作剧,且不失乡村孩子内在的朴实。开始本以为高明,但在别人看来既是可恼,又是可笑;事后觉得搞过分,各自又心生悔意。他们各自虽不成熟,但彼此个性显然有别的形象已有了生动的表现。

  七鼓匠与三画匠的“斗法”,集中体现在本村沈家安葬义父的仪式和为李肉蛋家画墙围子这两件事上。后者暂且不说,单说沈家安葬义父祭奠大礼上的事,竟引出了一场出乎意料的“大戏”。

  这场“大戏”中出场人物较多,情节生动,细节逼真,读来扣人心弦。其中,写七鼓匠与三画匠之间斗法,而引出了大鼓匠这个特别的角色。说他特别,一者是他属于作品中众多匠人中唯一的遥远的“外来者”,再者,他的身世与经历大不同于其他乡土匠人。作品中这样写:大鼓匠五十多岁,本是大都市艺界高人,唱得好昆曲,男扮女装,演旦角颇有名气。他本姓葛,戏迷称其为葛旦。不想江湖争斗,被人害瞎眼睛。他从此远离繁华、流落口外,目中无人,玩世不恭,无奈率班带队、以度余年。

  大鼓匠这样的人生经历,无论是观世,还是阅人,都不免令人心生感慨,以至唏嘘再三。这经历影响到他的性格,包括有些“玩世不恭”,如在鼓匠棚里防范三画匠的那些小动作(细节)中即可见其一斑。但在特定情境之下,他的骨子里的本性之善以及作为艺术家的一面,则表现得更为自然而充分。这在小说第十六节、第十八节、第十九节中可以深切地感受到。在这几节中,作品以穿插或跳跃的方式(包括蒙太奇、意识流手法的运用),描写引人关注的祭奠场面与大鼓匠使出绝技、投以近乎绝唱的艺术表现。其中,用较多笔墨描写大鼓匠此时此刻因一种特殊情境下的刺痛而被激活了的内心世界——其人生经历中的过去与现在来回交叠——他的双眼被人害瞎了,但心里是明亮的,他“目中无人,玩世不恭”,但仍不失性格中的善与心中的爱。在此情境中,人世间的风雨,人生中的悲喜,人情中的冷暖等,交织为复杂的心理活动,并且如泉源涌流般地倾注于他的乐曲演奏中,淋漓尽致,感人至切且至深。

  所谓“匠者”,必是至少身怀一技之长的人;写匠人,则必写其所从事的手艺活儿。读《三画匠和七鼓匠》及整部长篇《匠者》,令我诚服作者对往昔那年代乡村匠人们的熟悉以及表现上的特殊功力。其中有细节描写的精彩之处,会引人禁不住脱口叫好,抑或细品再三。由此我甚至认为该著的作者堪称一位对特定地域乡村工匠技艺研究有素的民俗学家。汪曾祺先生说过一句话:“不熟悉民歌的作家不是好作家。”我借题发挥认为,熟悉民俗的作家很可能成为一个好作家。我们可以感受到作者选择并打开这个别致的视角,从容而自如地展现这幅乡村匠者画卷的自信。当然,作者的笔触并非止于写手艺的层面,而是落到了那些掌握手艺的人物身上,并深入到其人性品格中。这不仅使得这幅匠人群体式“画卷”有趣可观,而且耐人玩味。

  小说《三画匠和七鼓匠》及整部长篇《匠者》的构思是别致的。作者表现特定时期、特定地域村民们的生活及生存状态,并非如我们所见更多的作品那样,从某个普通村民或村民群体写起,而是写奔波于村间乡里的匠人。我以为,作品以匠人作为主要角色构成,至少有如下有趣之处:其一,匠人——即手艺人,通常是乡村中比较有个性的人。有个性即有“戏”,写来有趣、生动,也容易出彩且引人。其二,匠人与各色人等联系广泛,其虽在乡间人数中占比不大,但却几乎与各家各户的生活有关。因此,通过匠人的出场而写村民村情,可有以少聚多、以小见大之效。其三,相比而言,匠人见识较多,有的较有文化,常常可以成为场面上的人物,通过他们,可以很自然地表现出当时当地的民风习俗(匠人们使用的器具与制作物品,本身就有文化载体的意义)。可以说,乡村人的生活离不开这些生息于本土的匠人,匠人们也离不开这片养育他们的土地与乡亲,这便构成了一个根系于特定时代、地域等因素的情结,进而又生发成一幅镌刻着历史记忆的乡土生活画卷。这幅画卷,其底色是质朴的、温暖的。在此,匠人与匠人之间、匠人与村民之间,彼此有时有算计、有争斗、有误解,但更多的是厚道、仗义、宽待。一个个鲜活的故事让人感受到生存的况味与真善美的珍贵。

  阅读这部小说,引起我再次想到一个问题,即文学作品到底该以何为参照?简答之:生活是文学作品的主要参照。我们不否认文学作品之间的参照性,即以彼作品为此作品之参照,特别是经典,但却终不可与生活参照相比拟。作品的生动与可感,有多方面的因素,如风格定位上的雅俗共赏,语言表达上的自如有趣,场景描写上笔墨疏密调节(包括适度“留白”)等。不过,在我看来,尤为重要的是,作品使那些已成记忆的东西以艺术的方式重新鲜活起来,使习以为常的平凡生发出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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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棵相思树 代代戍边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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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幅别致而耐人寻味的乡村画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