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瀚剧《都贵玛》由包头市艺术剧院创作，该剧以铸牢中华民族共同体意识为创作主旨，通过别出心裁的切入角度和精心设计的艺术表达，用漫瀚剧的形式塑造了“草原母亲”都贵玛的舞台艺术形象，再现了“三千孤儿入内蒙”这段民族团结历史佳话，讲述了“中华民族一家亲”的宏大主题。芬芳馥郁的内蒙古风情，特色鲜明的地域文化，像和煦的春风，从舞台吹拂到观众席上，偌大的剧场里激荡着融融暖意。
漫瀚剧《都贵玛》继承并发扬了漫瀚剧剧种的优势，紧扣内蒙古的社会文化环境，突出民族团结进步这一优良传统，将“人民楷模”都贵玛老人平凡而伟大的事迹展现于舞台之上。都贵玛的形象光彩照人，给观众留下深刻印象。
漫瀚剧《都贵玛》细腻地、很有层次感地揭示了主人公性格成长、发展的过程，呈现了都贵玛从“临时妈妈”到“真额吉”的蜕变。
第一场重头戏，都贵玛甫一亮相，就神采飞扬。风雪交加，月黑天寒，她只身骑马奔驰在茫茫的草原上，去给孕妇接生。内蒙古姑娘活泼率性、勇敢无畏、舍己为人的形象，瞬间定格在观众的心里。随后，剧作紧密地切入到主体事件，那主任风风火火地找都贵玛去做保育员。当时都贵玛是一个19岁的未婚女青年，没有做母亲的经验，突然间把28个孩子交给她，不仅她自己信心不足，观众也替她捏着一把汗。她的犹豫、踟蹰，都在情理之中。如果让她毫不迟疑地欣然接受，反而是失真的。但是当她听到孩子的哭声，当她看到那一张张稚气的、可怜无助的小脸儿，她的爱心，她的母性，都被激发出来了。于是，我们看到，伟大的母爱，在辛勤的哺育中光芒四射。她把尿、喂饭、哄娃娃入睡，她能从尿布的味道，闻出孩子是否健康，得了什么病。“接一个，活一个，壮一个”，这是党和政府的要求，是有着博大胸怀的内蒙古人民的承诺。这一切，都要在都贵玛没日没夜的、一把屎一把尿的操劳中实现。
9号小金花生命垂危，此时剧作进入高潮。都贵玛揪着心，这些来自大上海的孩子，她视如己出，她冒着凛冽的寒风，又被饿狼围堵，深夜求医问药。为了抢救孩子的生命，都贵玛在孟医生面前那猝然一跪，让多少观众潸然泪下。一个丰满的形象，钢浇铁铸一般地矗立在舞台上。“二十八个娃娃，二十八朵花；二十八双小眼睛，一闪一闪眼巴巴。”这首歌反复演唱，贯穿漫瀚剧《都贵玛》始终，走出剧院时，仍然在观众的心里回旋、激荡。
那主任是一个虚构的人物，创作的空间比较大，性格塑造得很成功。这个角色，让我想起莎士比亚的一句话：“因为有缺点，才更可爱。”准确地说，那不是什么缺点。“那主人的话只能信一半”，这是一句友善的调侃之言，没有一点贬低之意。事实上，在那个匮乏的年代，作为公社主任，这个岗位的工作很难做。一方面，妥善安置这批“国家的孩子”的任务，要不折不扣地完成；群众的各种诉求，都得认真对待，帮助解决。另一方面，当时条件的确很艰苦，吃粮的问题都很困难。那时相机还是奢侈品，借个相机，借了一年半。那主任常常处于捉襟见肘的窘境中，有时不得不拆了东墙补西墙，有时不得不先开空头支票，以解燃眉之急。牧民们在貌似责怪的话语里，更多的是对那主任的理解，对他工作的支持。在调侃、戏谑中，为整场演出增添了轻喜剧的色彩，活跃了气氛，收到了很好的艺术效果。
配角虽然戏份儿不多，但演得很精彩，如，那几对领养孩子的夫妻，个性鲜明，辨识度很高。一家有一家的境况，一家有一家的难处，都急切地想得到孩子。这样，既组织起了矛盾冲突，形成戏剧张力，又有力地强化了作品的主题，凸显了内蒙古人民与内地孤儿间的鱼水情深。那个桥段，场面最热烈，最有戏，最有看点。人物对白生活化，诙谐风趣，令人忍俊不禁。表演动作幅度大，内蒙古牧民豪爽的性格、开阔的胸襟，得到淋漓尽致的表现。但个人觉得，这方面表现有点喧宾夺主，戏份儿有点多，可做适当精简，以便突出主要人物、主要事件。
老年都贵玛这个角色设置得好，让剧情在假定情景中延展，有张有弛，形成节奏感。2019年，都贵玛被授予“人民楷模”国家荣誉称号。她激动地说，获得这个奖章是我一生中最大的幸福，是我这辈子最美好的回忆。这不是给我的，是颁给所有“草原母亲”的。老年、青年都贵玛同时出场，还有交流，可以说，这出戏把戏剧之为戏剧的假定性用足了。但个人感觉角色作用发挥得还不够，力度还差些，不应只是穿针引线、勾连剧情，给她的道白更深沉一些、更具人生的哲理性、心理内涵更丰富一些，应该更好。解决这个问题，不应只在量上做文章，不用增加戏份儿，而应在质上提纯，反复打磨推敲，臻于完善。此外，演员的表演，还有提升的空间，还可在二度创作中把形象塑造得更扎实。
漫瀚剧《都贵玛》在歌舞表演与剧情推进的衔接上，可进一步精益求精，做到过渡自然、天衣无缝。这一点，要充分考虑现代观众的接受心理。平时观众观看的，大多是影视剧，只有道白，没有歌舞表演；而晚会，又是歌舞唱主角，分得很清。戏曲表演则合二而一，就有个卯榫接合的问题，处理得好，会成为艺术的高标。唱词语言可进一步锤炼。那么多唱段，都是剧情的叙述，而且词句的成色尚欠火候。全剧几乎找不到一段唱词可以脱离开剧作，单独拿出来传唱。在这方面，我们有着优秀的传统可资借鉴。元明清的杂剧，太多脍炙人口的唱段，那就是一首首精美的诗词，具有独立的审美价值。
◎张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