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小到大就喜欢吃韭菜盒子,家里的菜园里常年种着一方韭菜,我知道那是母亲专为我种的。每次我回家,母亲总要为我烙韭菜盒子吃。
记得我7岁那年,冬天感冒高烧得了肺炎,在乡卫生院住了三天,父亲哭丧着脸说:“没借来钱,回家慢慢治吧。”母亲只好把我背回了家。
回来后,母亲从赤脚医生那寻了方子,给我治疗。
日子穷的滴水成冰,家里唯一生蛋的母鸡,在门口咯咯咯要吃的,母亲上前要抓住它,杀了给我炖汤。
父亲自外面进来,“这鸡不能杀,留着生蛋换钱贴补家用!”父亲的话很凌厉。
母亲当时就松了手,那只鸡侥幸活了下来。
“丫头,你想吃啥?妈……做给你吃。”母亲声音哽咽着,眼睛噙着亮晶晶的泪花。
我舔了舔干裂的嘴唇,低低地说:“我想吃韭菜盒子。”
这句话说出去的时候,我拿眼扫了下这个一贫如洗的家,心想,什么时候才能过上好日子啊?
母亲在屋里院外走了好几趟,解了粗布围裙然后出去了。快天黑时,母亲回来了,手里拿着一把绿油油的韭菜!一脸喜色地对我说:“韭菜买回来了!丫头,妈这就烙韭菜盒子你吃。”母亲围上粗布围裙,转身去做韭菜盒子。
我清楚记得,那顿韭菜盒子,一只只像极了弯月亮。母亲问前院三婶借了一瓢白面,擀成薄薄的皮儿,磕了一枚鸡蛋合在馅子里。
烙好的韭菜盒子两面晃着黄澄澄的锅巴,装在盘子里,放在饭桌上。母亲说:“吃吧,趁热吃。”
我吸了吸鼻子,望着父亲的脸。“你们不吃,我也不吃。”
父亲一直是条硬汉子,这一瞬,他竟落了泪。那晚的韭菜盒子真香,以至于多少年后,蓦然回首,我的唇齿间还流淌着那天的韭菜盒子香。
多少年后,我才知道:那日母亲绕着屯子转了几圈,不得已叩开队长家的门,向队长两口子借了两块钱,步行去几里地外的乡里买回的韭菜。这件事像一棵树牢牢地生长在我的生命中,随着岁月流逝,春华秋实,我的空间满是母爱的韭菜盒子香。
“天冷了,多穿点,上下班别冻着了。”母亲的话把我从回忆中拽醒,我撂下背包,挽了挽袖子,对正在剁馅的母亲说:“妈,我来吧。”文/张淑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