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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水声

  田水声,水在田地里流淌的声音。

  这很容易让人想到江南,江南的稻田。浅水漫漫,田水清清,清清的田水中,水稻摇曳;稻花上,粉蝶逸飞;稻丛中,一群群稻花鱼,浮游、嬉戏。

  田水声,有什特别?

  清人李慈铭,有一段写“田水声”的文字,文曰:“予尝谓天地间田水声乃声之至清也。泉声太幽,溪声太急,松涛声太散,蕉雨声太脆,檐溜声太滞,茶铛声太嫩,钟罄声太迥,秋虫声太寒,落花声太萧飒,雪竹声太碎细,惟田水声最得中和之音。”

  在这段文字中,李慈铭抓住一个“清”,从下文系列的比较中,可以看出,李慈铭的“清”,主要是指“音之清”——清越、清亮、清畅,怎么理解都好,关键是要扣住“最得中和之音”。

  “中和之音”,中正、平和,不急不躁,舒缓从容,田水潺湲地流淌着,让人觉得日子长长,岁月静好。

  不过,我倒觉得:这个“清”字,是应当包括“色之清”的——水色之清。

  田水长流,泥滓沉淀,稻田里的水,大多的时间,也确然是“清”的。

  清且浅,静而柔,若然不是田埂水口水的流动,你几乎,不会意识到稻田里的水是在流的。清亮的田水,那么平稳、那么平静地存在着,能让人看到稻花鱼在水中浮游的身影;稻花纷然落下,飘在田水中,明亮的田水,成为飘逸的稻花的背景,点点如星,浮光闪烁,给人一份碎碎的悦目的柔软感。鱼儿在游动中,唼喋觅食,吞咽着漂浮在水面的稻花,于是,水面冒出一串串气泡;于是,水面荡起浅浅的涟漪,那景象,婉约之极,柔美之极。

  若然你站立在稻田边,垂首间,也许就会看到几枚田螺,正附着在稻叶上,或者,正在田水的水底,蠕蠕而动——那水,真是太清了,清澈到万物无处隐藏。

  某一个早晨,晴光朗照,一位老农,也许正从稻田边经过,头上戴着一顶斗笠,手中牵着一头水牛。徐徐而行,散漫而从容,影子就倒映在田水中,人移影动,姗姗可爱,是实景,也是画景——风景如画。

  所以说,尽管李慈铭的文字,侧重点在表现田水之“清”,带给人的“耳之悦”;但我们,却能从中体悟到田水之“清”,展示给人们的“目之美”。

  同样是倾听“田水声”,躬耕陇亩的陶渊明,则是另一番感受。

  据唐·冯贽《云仙杂记》记载:“渊明尝闻田水声,倚杖久听,叹曰:‘秫稻已秀,翠色梁(应该是染)人,时剖胸襟,一洗荆棘,此水过吾师丈人矣。’”

  毕竟生活不易,毕竟躬耕艰难,所以,倚杖久听,陶渊明首先想到的是庄稼的长势:秫稻已然抽穗,弥目翠色莹莹。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庄稼有可能的丰收。于是,满怀喜悦,“倚杖久听”的情态,栩栩然,有一份高蹈的生动。

  不过,到底是陶渊明,格调,自是高人一等。

  他“倚杖久听”,在享受庄稼长势大好,带来的形而下的喜悦的同时,又一步迈上了形而上的高度——“时剖胸襟,一洗荆棘,此水过吾师丈人矣”。

  在陶渊明看来,秫稻之翠色,不仅可以“养目”,更可以“洗心”“养心”——阔人之胸襟,涤人之不快。

  在北方,是难闻田水声的。

  偶因干旱,灌溉田地,也大多是急水汤汤,浑浊而沉厚。不过,却也别有一番情景,别有一番滋味:老农蹲坐田头,抽着旱烟,静静地凝望着流进田地的流水——是那样的凝重,是那样的期待,你仿佛能从他的眼睛中,看到了厚重、缤纷的秋色。

  但,欲闻“田水声”之清亮,之纯粹,到底,还是让人思念着江南了。

  文/路来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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