凡是来过桂林的,都逃脱不了对米粉一种牵挂。
二十年前,因工作原因,每年要多次来往于桂林。所住三皇路与中山路交错地,偏于繁华一隅。走不了几步,便是热闹地。择地而住,为了方便。推窗,便是王城墙外的教堂。下楼,树荫遮天蔽日的旁道。小街里散落的食档常勾起食欲。出门的人,也许最顾及舌尖上的味道。一份味觉上安逸,也许会暂且淡却想家的念头。
在米粉店,一把小竹椅坦然坐定,看着店家抄起团粉,用筷箸抖落开,提竹笊篱从滚水里抄出,迅速倒入不锈钢汤盆中。二两也许是米粉的黄金指数。卤味掺杂,分量与调味之间最适宜。浇了店家秘方卤汁,洒了油炸黄豆,覆上几块脆皮锅烧。接过汤盆,忙不迭用筷子搅拌,让每一根米粉都浸润卤汁。洒了酸笋、豆角拌味。凝神片刻,喜滋滋地开始进入美食精华阶段。
本地人食粉是不灌汤的,是不让清汤淡了卤味。只等盆中米粉快要收尾,才请得一份汤水盘整一下。
外地人吃惯了汤汤水水的面条,不习惯这般“干”了去。通常,会在一碗掺杂着卤味、酸豆角、香葱的鲜汤里“嗦”出每根爽滑劲道的米粉来。
当客机抵两江,再入桂林城,已是午后。急着从机场大巴里弹出,一双眼捕捉猎物般,在街头寻觅着米粉的字样。急切想借一份美食切换到当年,去寻找记忆中刻骨铭心的味道。
午后,已是饥肠辘辘,料想着对食物急切的感觉。寻小街,直奔老字号标牌。一碗米粉迅速“嗦”完,琢磨着,好像不是曾经的感觉。估计是饿了,囫囵一番,不解其中味。
收拾停当,冲澡小睡,待养足精神,坐公交去乐群路,去看看四会路小街里还有惦记的米粉店吗?物是人非,灯光依旧昏暗,店早已不在。
折出,回到中山路,看见老东江,坐定。一碗米粉划去一半,那种熟稔于心的味道开始回归。薄薄的脆皮锅烧,满口油润留香,不禁想起当年在四会路小街里,夏季一盏暗黄灯光,半躺竹椅上和米粉店老板聊天。他和我们说着话,手上活却没停。热油炮过的五花肉,肉皮酥脆,肉质油润。肉横放砧板上,切刀而下,薄如纸片,一会儿垒起一盆。
再一日,陪家人游漓江。心里惦记的还是一碗米粉。次日回到王城根下,已心无旁骛。美食街里,人满,贪婪一张嘴,忙累一双脚。看见明桂的字样,一头扎进去,保持着二两的食粉进度,不仅是为了卤味与粉黄金配比。更主要是,少食,为下一餐宵夜留个空。
早年读生在桂林白先勇的文字。他的《花桥荣记》里,直白着对桂林米粉的情结。通过台北人世动荡,从一间米粉店反映出人生跌宕起伏。提起米粉,他说是一份填不饱的乡愁。书中,白老先生书中推崇着一碗传统的马肉米粉。
梁羽生,生于广西,就读桂林。在他的武侠小说《广陵剑》中,也不忘穿插一篇桂林马肉米粉,人物细致对白,完全是老先生对故里桂林米粉顾念与怀想。
有次陪友人来桂林。三天满满的卤菜米粉味后,好奇马肉米粉。只是听说,我也没吃过。
过去年代战事频繁,到了广西马多。当下,马在内地已是稀罕,马肉真假全然不知。只想见识一下马肉米粉。挑了店,特意打车前往。坐定,服务生问,您两位一份?与友人相视一下,他说这餐吃完得离开桂林了,一份哪得过瘾,来两份!确定?服务生问。当然!态度斩钉截铁。
不多时,服务生端上。四瓦罐马肉汤,四十小碗盏的米粉排列整齐,堆去大半个桌面。开始我俩还激情阔论,后期安静,认真“填”粉。
出门时,我俩肚皮有点胀痛。扶着墙,缓缓而行。没再忍心回头,去看一眼那挑着旗幡的马肉米粉店。文/杨 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