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洗澡最好是去澡堂。旧式澡堂,进门衣柜长木椅,趿着木拖,光着腚冷着几乎要小跑冲进挂着
皮帘的澡池房里。澡堂里热气朦胧,大池贴着白瓷砖围墩,混着一群白花花身体。挤进水池里,暖暖地要没过胸。隔壁锅炉咕咚咕咚响着,池里人大声说话,混着哗哗水声,显得格外嘈杂。大池外靠着锅炉进水墙边有个热水池,上面铺着木栅栏板。那个高温池,水烫,我从来不敢近前。常有高龄、皮打皱的老人躺在那里,似乎熬出时间的皮肤欢喜那热水刺激。
早前澡堂没有淋浴,所以洗澡要赶早。老站前的西山头,密集着平房宿舍区,巷道错落。外面人来恍若钻入迷宫中。职工澡堂位于山顶,高高烟囱地标般矗立着。过去老站里发澡券,除了福利外,也是拒绝站外人员来蹭澡。
城里也有澡堂,过去喜欢冠以大众、朝阳、东风之类名字。澡堂里三教九流人气爆棚,还没到午后澡堂水质实在不敢恭维。职工澡堂与大众澡堂相比,因为控制人流,水质相对好一点。下午三四点开张营业到晚间九点。三四点钟职工还没到下班时间,人少水清,屁娃娃们通常选择此时下水。只不过这时间段池水虽清澈但最高温,提着毛巾角,在池水里涮涮,猴急般围着就是不能下池。
到了晚间六七点钟时候,澡堂里雾气腾腾水汽中挤满了人体。空气夹杂着香皂、药皂以及洗发香波的浑浊气味。洗头洗腚混杂在一池水中。再之后澡堂里变成所谓的“米汤水”,混合着综合物质。临到晚间九点,站货场一帮工人洗洗收尾,一天澡堂打烊。澡堂老刘师傅忙着放水冲洗封炉。
后来澡堂升级了,加了一排淋浴头。大池泡澡,淋浴肥皂冲洗。只不过人多淋浴头少,得排队,要有耐心。
职工澡堂出澡后,穿好衣服各自回家。城里澡堂不同。洗澡只是上半场,出了澡堂,厅里起着火炉,烫着热水,蒸着一层层白毛巾。有人扔了两块热毛巾,一块擦脑袋,一块擦身体。披着毛巾浴衣躺在木椅上。有的沏壶茶,有的斟了二两酒,服务台上有着纸包花生米,嚼来很香。有的小睡,有的天南海北聊着天,俨然小社会。
以后日子去广东,洗澡变成冲凉。广东人很不习惯在一间大屋子里,混杂着赤裸相见,那大肚肥臀,隐私全无,很是尴尬。
上学时,父亲在城郊半汤温泉干部疗养院疗养。周末坐公交跑去。疗养院一角有个公共浴池,环境简陋,只沏个水泥池,天然地下温泉水源源不断灌入池中,人很少。选择下午时光,慵懒一回,惬意地躺在温泉水中。想不到时间久了,感觉天旋地转,晕晕地,差一点没有爬出温泉池,踉踉跄跄,狼狈地逃出澡堂。
文/杨 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