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刘美美的小院子

  这些毫不相干的事物,是我一天中所经过的。

  早晨去村里下乡,沿枝条乱

  发的村道,进到一个废弃的村子。三十多年前,我在刘美美家住过一晚,就是图片上的这个小院子。那时,柴门被花草所掩,狗从茂密的柳窠子忽然伸出头来。它的眼神很清澈,像刘美美端给我的那碗水。它也没有吠,只是望了我一会儿,身子一沉,又埋在了草木里。这一回,我刚一进废墟,一只狗就斜里蹿将出来,脏兮兮的,嘴上粘着一截胶带纸。它的眼神空洞而迷茫。它不是野狗,但我看出它已经没有了主人。搬迁让它失去了曾经的生活和秩序。它吠了很久,我相信,它不是不友好,而是太久没有看到生人了。它熟识的一切,消失得太快,就像它的主人,命运的转折,猝不及防,天翻地覆。

  刘美美是一个健康美好的女人,她把新被褥从箱底翻出来,又把碗筷重洗了一遍,让我使用。她照顾着鸡羊猪狗瓜果花菜公公婆儿儿女女,我甚至觉得千山万水被她理了一遍。

  我没想到三十年后还会踏进她家的院子。我知道煤矿开采,她家成了征地户,这院子就废弃了。小院子像一座农耕博物院,被遗弃的朴素的结实的农具,落了一地。用一个朋友的话说,“曾经最珍贵的东西,现在是垃圾!”在村口,我看到了巨大的耸立在黄土高坡上的洗煤仓,穿梭的车流,荡起千年的黄尘,有一群羊从一条废弃的村道上穿过。不远处新修的水泥路边,百多年的柳树下有一个组合的豪华卫生间,一个松松垮垮的妇女出了卫生间,手上有半个西瓜。我想拍一张照片,她把我阻止了。听口音,她是一个南方人。我问开小超市的一个村里人,他说这个女人是煤矿上的保洁员,夜里兼陪师。兼陪师是个新名词,也是个暧昧的词,有想象力的朋友比我体会的更深。

  开面包车送客的二满良原先在村里有十几亩地,征地后,他买了一辆商务面包车,每天接送煤矿上进出的各路客人。他忙得不亦乐乎,和我说了几句话,就忙着揽客去了。我想问问刘美美的近况,他说你去城里找,她开着一个超市,承包给一个浙江人了。每天日进斗金,白天梳梳头,晚上抹抹油。手上戴着八个金镏子。说完,一踩油门,接客人去了。

  我接到一个电话,一个小时后,离开村子,乘上了高铁,又一个小时后,我站在博物馆开阔的大厅里,迎面碰到的是从飞机上刚刚下来的朋友,七个小时前,他刚刚从西半球回到东半球。接过他递过来的来自西半球的湿润的弥散着酒精味的纸巾。他说我的额头上有一绺灰尘。我知道,我进刘美美家的废弃凉房时,屋梁上垂下的一个木橛子撞了一下我的额头。文/王建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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