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美丽的梦

  “从这个月起,政府每月给我和老公每人补贴200元,我们的日子会好过一些了!”美丽说这话时,喜盈盈的脸上满溢出一种知足的幸福来!

  “太好了!太好了!”我们都被美丽的幸福,美丽的喜悦感动了!

  美丽何许人也?她是我在新加坡晨练的队长。同龄人。记得四五年前的一天,孙女上学去了,我一个人来到家附近的新加坡河边散步,晨曦的天空中隐约传来熟悉的乐曲声,那是国内中老年人中很流行的“导引养生保健功”的乐曲。循声望去,只见二十几位中老年人在河边的一块空地上,认真地做着这个操,给寂静的河岸平添了一道风景。

  突然,她们当中一个中等个子,颜面白净,长着一双大大的眼睛的女士停了下来,并向我热情的招着手……从此,我成了她们当中的一员。那个主动向我招手的人就是美丽,这支队伍的“头”。

  每天7时30分正式开始做操。美丽都提前到场,做操45分钟后,美丽又和大家聊聊家常,大家也都愿意和她说说心里话。美丽虽然文化不高,做人却有板有眼。她做人的原则是“只说自己,不评论他人”。记得有一次美丽主动讲起了自己租房的烦恼。美丽每天给租客——两个韩国女孩准备面包、咖啡、葡萄之类的早点。她想,孩子们离家在外不容易,能多照顾点就多照顾点,加之自己没有孩子,对她们就多施了一份母爱。时间久了,不懂事的租客竟然不客气了,提出她们喜欢吃什么面包,什么水果,什么咖啡。而对美丽给她们准备的早点表示不喜欢了。美丽每月只收她们几百元房租,除去价格昂贵的水电费,额外再加上她们“钦点”的早点,美丽为难了……她讲给大家听时,在场有经验的人告诉她,“这种善良是自找麻烦,因为你不是她的父母,只是房东而已,没必要提供早点。正所谓,过犹不及啊!”一席话让善良的美丽豁然醒悟了。

  在我们这个“最基层”的队伍里从没有“家长里短”的矛盾。常常是交流、互助、友爱。这和美丽是分不开的。有哪位老人家里有了困难,美丽总是主动看望,相助。有一位年事已高的老人,做运动很累,却又很喜欢和大家在一起。每次做完操,美丽都会亲自扶她回家。

  每周六做完操,美丽都组织大家一起搞个小型的聚会,她跑前跑后,买这买那,很是辛苦。在她的带动下,其他人也都纷纷行动起来,有的买来好吃的米粉,有的带来精制的东南亚风情的小点心、千层糕。更有一位擅长烘焙的大姐每次都做非常好吃的点心给大家分享。我和另一位上海小妹,一位天津大姐包的饺子非常受欢迎。

  每逢春节、三八妇女节、圣诞节,美丽都会组织大家欢聚一堂,这些活动每一次都给我们这些寂寞无聊的老人,带来满满的喜悦和快乐。也使我们这些身在异国他乡的老人多了一个交流、交友的机会。每一次的拍照,都留下了无数快乐的回忆。偶尔回国没有参加,美丽还会拍照分享。就是这样一群老人,在美丽的带领下度过了一个又一个健康快乐的晨光……

  疫情来了,许多人失业,外国客工进不来。这对没有工作,没有收入,靠出租房屋生活的美丽来说无疑是大难临头了。

  那段时间美丽的生活是靠好人缘走过来的,买菜的人会多买一些送她,买鱼的人会多买一条送她 ……才使她的生活不至于“乱了套”。每每提及,美丽都会口中念着“感恩!感恩!”

  一天,家里吃饭时,我说了美丽的情况,上小学四年级的孙女当即表示:我们也应该支援这个奶奶。那天她和我们讨论了半天,该怎样支援这个奶奶……

  美丽的容颜和她的身世正好成反比。美丽是出生在印度尼西亚的华人,她说记忆中的家人讲的是福建话。但她从未见过父亲的模样,8岁时母亲去了,年幼的她只能跟年迈的外婆生活,10岁时外婆也走了。可怜的美丽被连她自己也搞不清楚的亲戚们“丢来丢去”她要做的就是给亲戚家抱孩子,烧火,做饭,小小年纪什么活都干。可想而知她得吃多少苦才能长大啊!

  美丽终于熬过千辛万苦,挣扎着长大,并且出落成一个亭亭玉立的美女。媒人来说亲了,当年,能嫁到新加坡已经是每个周边国家的女孩子所向往的幸事,美丽也不例外。

  能说会道的媒人绘声绘色的描述着美丽嫁到新加坡后的生活。

  男方虽然大点(大美丽10岁),但美丽嫁过去,一定会过上“有车有房”的好生活。美丽相信了,陶醉了。从此有了自己的梦!

  一个寄人篱下多年的孤独女孩,突然就要有亲人,有自己的家了。怎能不让她陶醉呢?怎能不怀揣美好的梦呢?

  可生活还是跟美丽开了个大大的玩笑。当她兴高采烈地来到新加坡时才知道真相,男方大她10岁不假。只是房是租来的房,车是公司里的车。美丽晕了!哭过了,犹豫过了。最后还是嫁给了这个“有车有房”的男人。不然她又能退回到哪里去呢?

  美丽的丈夫是个开罗厘车的司机,在当地收入是比较低的。按照新加坡政府的规定,每月交了公基金,再付了房租,所剩不多了。没有受过什么教育的美丽,在新加坡找不到什么工作,只是偶尔有机会做些售卖的零工,日子才过了下来。买房子就很难了。

  结婚不久,美丽怀孕了。她太高兴了,尽管生活艰难,她多盼着有个自己的血脉!可是缺乏照顾的她忙累中流产了。医生说她再也不会怀孕了。痛苦过后,她和老公商量要收养一个孩子。她们向有关部门提出申请时,接待他们的官员认为以他们夫妻的经济状况,他们没有抚养一个孩子的能力。她们被拒绝了!美丽的梦彻底破碎了。从此,两个人默默相守至今。

  一次,她老公想碰碰运气,买了马票,竟然中了。他们就用这笔钱买下了现在的小三室的房子。美丽终于有了自己的房子,也真的过上了有房子的生活。

  美丽的老公照样开他的罗厘车,直到退休。美丽则可以靠出租两间小房子的收入生活,精打细算生活还算过得去。

  美丽万万没有想到的是,疫情来了,租客不见了……美丽的梦再次被撼动了。

  疫情还没有彻底消灭!

  太阳每日照常升起!

  美丽的生活还要继续!

  文/湘  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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