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舅是一名泥瓦工,在建筑工地当小工仔,干一天,包工头给他二十块钱。这二十块钱也挣得不易,每天早七点出工,晚七点收工,除去吃饭、休息,也得干十多个小时。舅舅曾不止一次的跟我提起,要我给他揽点工程:能揽住大的当然更好,揽不住大的,即使揽垒围墙、盖厕所的活儿也可……我要过一把当工头的瘾!舅舅如是说。我跟舅舅说,揽大的外甥没那本事,一来揽不着,二来,即使揽着了,现在都是先垫资,你能垫得起吗?舅舅说,这你就不懂了,若能揽住大的,别的不用你操心,我再转包出去,你只
管指头蘸了唾沫点钞票就行了!我嘿嘿一笑。舅舅说,笑什么笑?这是真的!我答应舅舅说,有机会试试揽看点小工程吧。舅舅说,小的也可,小工程正挣钱快。
晚上舅舅要来家,我准备好了几个菜,甥舅俩好喝几杯。舅舅是小舅舅,与我同岁,只比我长几个月。敲门声,知道是舅舅来了,忙去开门。舅舅手里提着两瓶酒。舅舅每次到我家,不是带两瓶酒,就是带一条烟,这让我这个为小的很是过意不去。舅舅一进门将两瓶酒搁地上,便问我:电话里听清一句听不清一句,是不是给我揽住工程啦?我点点头。见我点头,舅舅显得很是激动、兴奋。甥舅俩便坐下来一边喝酒,一边拉话。
我是给舅舅揽住工程了。说是工程,其实也就是盖个厕所;说是揽,也只不过是经一个包工头子做二传手弄过来的。舅舅端起酒杯喝酒,放下酒杯就又是摁手机的计算器,又是用笔在纸上做运算,核算这厕所工程做的做不得,可实现利润多少。经过一番核算后,舅舅跟我说:这营生,弄好了,能赚个万儿八千;弄不好,还得贴身本哩!我说:弄好就能赚万儿八千,那就往好弄啊;何必不往好弄,要贴身本呢!舅舅说:这你就外码子了,这搞工程可不像你们握笔杆子那么容易哟!甥舅俩将一瓶老白干喝见底后,舅舅敲定:不管赔赚,这营生他干;他要过一把当工头的瘾!
经过半个月的加班加点,厕所竣工了。那天,舅舅给我打电话,说工程完工了,邀我去喝庆功酒。我去了,舅舅和他手下的六七个工友在一家小饭馆摆了一桌。酒喝得挺欢快。席间,我跟舅舅耳语,问他这厕所工程是赔是赚到底咋样。舅舅带着醉意大着嗓门说,若甲方将剩余的那两万元付了他,除去材料、人工费等一切开销,他可落个万儿八千。我又问舅舅,这工头瘾过得咋样?舅舅说:一个字——难!又说:当一个厕所工程的工头就这么难,可想,那些动辄几千万超亿元工程的工头又有多难啊……
之后的事情是我事先想都没想到的。舅舅又去别的工地当小工仔了,而舅舅说的甲方欠他的两万元的工钱好几个月了还没有拿到手。舅舅隔三差五的给我打电话让我催要。我给那包工头打电话,那包工头也说,甲方付不了他,他也没办法,让我要么直接去找甲方去讨!这怎么可以呢,人家甲方认识我是哪个呀?我跟舅舅如实讲明情况,让他再等等。这事就这么拖着。如若舅舅真的讨不回那两万元,那可真是贴身本了啊!文/李元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