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厄”走红
缘起晋阳侯王濛
人们给茶起别称,一般都取其清新淡雅之特点,但是,茶还有一个寓意似乎不太好的别称——水厄。三国魏晋时期,“水厄”一度成为达官显贵交际圈里的流行热词,甚至对历代的诗人影响挺大,在其文学创作中也频繁用到该词。那么让“水厄”能够蹿上热词榜的是何人呢?
先简单介绍下魏晋南北朝时期茶文化发展的一个大致背景。那是个分裂动荡、政权不断更迭的年代,整个社会处于快速发展状态,中国茶文化就在该时期萌芽以及起步发展。南宋张淏所著《云谷杂记》记述:“饮茶不知起于何时。欧阳公集古录跋云,茶之见前史。自魏晋以来有之……但当时虽之饮茶,未若后进之盛也。”
大约在东晋时期,安居江南的富庶之士,开始喜欢在青山秀水之间清谈,茶自身的清雅内蕴,被一些文人雅士发现,遂将之作为精神寄托。王濛(公元309年—公元347年)生于门阀贵族“太原王氏”家族,晋穆帝永和年间被封为晋阳侯,擅长书法、绘画,与同时期的刘惔、桓温、谢尚并称为“四名士”,亦被誉为“永和名士”的冠冕。王濛特别嗜茶,经常分享给别人,家里来客人时,他必以茶热情款待。
但,也不是所有人同王濛一样爱喝苦涩涩的茶。当时,社会饮茶习俗还没广泛流行,茶饮制作多为大杂烩式的煮饮法,士大夫中有很多人其实喝不惯茶。因此,每次拜访王濛时,大家就非常害怕,因为不好驳主人家面子,往往皱着眉、恨不能捏鼻当汤药灌下。长此以往,大家一听说“王濛有请某某”,便打趣对方:“今日又要遭水厄了!”
“水厄“一词由此而来。三国魏晋时期,起初不习惯喝茶的人往往就戏称茶为“水厄”,后亦作“嗜茶”的代称。再之后,这个叫法越来越流行,常常现身于诗词作品中,尤其在茶饮之风盛行的宋代,如欧阳修《次韵再作》中写道“客遭水厄疲捧碗,口吻无异蚀月蟆”,黄庭坚《答黄冕仲索煎双井》中的“不嫌水厄幸来辱,寒泉汤鼎听松风”,又如楼钥《次韵黄文叔正言送日铸茶》中所写“七碗自煎成水厄,笑看腹似支离瘿”等等。
琅琊王氏后裔王肃与“酪奴”
历史的指针转至公元493年,因朝廷政治斗争激烈,高门“琅琊王氏”后人王奂和几个儿子被齐武帝萧赜灭口,王奂的儿子王肃化装成僧人向北方奔逃,并投奔了北朝的北魏孝文帝拓跋宏,而“酪奴”这个茶的别称,就是由王肃得来。
东晋南朝,南方饮茶之风远甚北方。南齐武帝临终遗诏,“祭敬之典,本在因心。东邻杀牛,不如西家礿祭。我灵上慎勿以牲为祭,唯设饼、茶饮、干饭、酒脯而已。天下贵贱,咸同此制。”饼、茶饮、干饭、酒和脯(肉干)应该是当时南方通行的饮食。同时期的北方流行的饮料则是奶制品“酪浆”。
王肃刚到北魏时,吃不惯北方的奶酪和羊肉之类,而常吃米饭、鲫鱼汤,渴了就喝茶水。当时的鲜卑贵族取笑他茶一喝就是一斗,还给他起了“漏卮”外号。后来一次宴会上,王肃反常吃了很多羊肉和奶酪。孝文帝拓跋宏看到就问他:“和你们汉人的口味相比,羊肉鲫鱼汤,茶和奶酪,哪一个好?”
面对突如其来的灵魂拷问,王肃机智答道:“羊是陆地上最美味的食物,鱼是水里最鲜美的食物。个人喜好不同,两个都是珍味。如果凭借味道比较,没有谁优谁劣。羊就好比是齐、鲁等大国,鱼则像邾、莒小国。”这时他又说:“唯茗不中与酪作奴。”关于这个说法,王肃可能玩了把文字游戏,一方面,让大家听起来像是在讨好皇帝,说茶是酪浆的奴隶;另一方面,其实可以理解为只有茶不是给酪浆做奴隶的。
不吃柑橘
皮光业偏喝“苦口师”
“苦口师”之名源于晚唐文学家皮日休之子皮光业。在大唐数百位诗人中,论茶诗之创作能力,其父皮日休可以排得上前三,他的《茶中杂咏》组诗与陆龟蒙的《奉和袭美茶具十咏》,是诗歌中难得一见的唱和诗,形象地描绘了唐代茶文化的事实,为后世对于茶叶文化和茶叶历史的研究,提供了宝贵的素材,具有重要的文化意义。
说起皮光业,他自幼智慧,十岁能作诗文,颇有门风。皮光业容仪俊秀,善谈论,气质倜傥,如神仙中人。皮光业是一位资深的茶客,深得其父真传,也极其懂茶、爱茶。吴越天福二年(公元937年),在他做丞相期间,表兄弟邀他品尝新柑,并设宴盛情款待。
聚会那天,朝廷显贵众集,筵席殊丰。本来是品柑橘之宴,皮光业却不顾眼前美食美酒,也一眼不瞧新鲜可口的柑橘,进门就大呼“我要喝茶!我要喝茶!”于是,侍奉的下人赶忙端来一大海碗的茶汤,皮光业也不顾丞相的威仪了,捧起碗来就是一顿猛喝。随后,他即兴吟诗道:“未见甘心氏,先迎苦口师。”席间众人笑说:“此师固清高,而难以饥也。”茶之有“苦口师”之雅称,典出于此。
其实,以上所举“水厄、酪奴、苦口师”,不过“茶之别称”的冰山一角。茶,自传承几千年以来,其用途、泡法等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称号也随意境、年代、习俗等持续在推陈出新。中华千年茶史,文化底蕴深厚,值得我们细细品味、好好挖掘。(据《北京青年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