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7年4月21日


编者按

《内蒙古日报》(2017年4月21日) 10版

不久前,在国家民委、文化部、国家新闻出版广电总局和北京市人民政府共同主办的“第五届少数民族文艺汇演”上,来自全国各地的46个参演剧目中,由内蒙古民族艺术剧院直属乌兰牧骑推出的情景歌舞《草原上的乌兰牧骑》荣获剧目金奖。本报特邀我区著名评论人士李树榕对该剧进行解析,和读者朋友共同分享这部情景歌舞的艺术魅力。

精神传承与艺术创新

——评情景歌舞《草原上的乌兰牧骑》

◎李树榕

1957年,在内蒙古苏尼特草原上,诞生了我国艺术发展史上第一个“乌兰牧骑”。“乌兰牧骑”是蒙古语,意为“红色幼芽”,引申为“红色文艺轻骑兵”。继而,各个旗县、盟市以及自治区都有了乌兰牧骑。60年后,当《草原上的乌兰牧骑》从祖国北方的乌拉特草原、察哈尔草原、锡林郭勒大草原一直演到首都保利剧院时,她所体现的是怎样的一种文化影响力、精神凝聚力、艺术竞争力呢?

习近平总书记指出,我们的文学艺术应当“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回顾内蒙古民族艺术剧院直属乌兰牧骑推出的这台情景歌舞剧目《草原上的乌兰牧骑》,我们不难发现,精神关切在基层,整台演出有特色,是其最大的优势。

说实话,没有故事悬念和离奇视听觉冲击力的舞台演出,是很难抓住观众的。因而,《草原上的乌兰牧骑》执着地从广大民众现实生活中的重大关切出发,扣准了青年人怎样选择就业方向的话题,用祖孙两代人的思想落差和对话的趣味性,引发观众的好奇,并以此贯穿起一个个光彩夺目又耐人寻味的艺术“亮点”。这些亮点,既提出了关乎文艺团体发展前景的问题,也是对文艺演出怎样获得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赢的深刻思考,还是对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如何结合等一系列问题的探索。

亮点之一:

用扎根生活的艺术创新,彰显乌兰牧骑的优势

尊重百姓的精神生活需要,是文艺演出赢得观众的前提。只有不脱离生活、不脱离民众,尊重广大人民群众健康心理需求,拒绝低级趣味,才是值得弘扬的乌兰牧骑精神,才是在这样的精神指导下艺术创新的保证。

广大农牧民喜欢看什么?为什么喜欢看?看了之后,会产生什么样的社会效应?物质生活的餐桌上有地沟油,精神生活的餐桌上也有伤害心灵健康的地沟油。尤其是在以盈利为目的文艺演出进入市场之后,媚俗、低俗、庸俗的艺术现象不绝于耳目。如以洋为美的歌曲,搜奇猎艳的舞蹈,胡编乱写的小说,粗制滥造的晚会,等等。《草原上的乌兰牧骑》恰恰与此相反,是从基层广大农牧民的审美需求出发,让人民“在现实主义的领域内占有自己的地位”(恩格斯),以实现对人民的尊重。

作为“情景歌舞”,这台晚会的结构非常别致,一个在北京学声乐的蒙古族姑娘就要毕业了,是留在首都还是回到草原。年逾古稀的老奶奶为此与孙女展开的对话,是一条贯穿线,串联起的3个板块巧妙地荟萃了乌兰牧骑60年的经典歌舞,并强有力地推出了许多具有超越性的新歌新舞新节目。那么,奶奶最终能否说服孙女回到草原、回到牧民当中吗?整台晚会,没有用语言说教,而是用一个个牵动心灵的节目,把乌兰牧骑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自然而然地表现出来,也把乌兰牧骑存在的价值淋漓尽致的进行了“阐述”。

艺术是镜子,观众渴望从中看到自己,是普遍的审美心理;生活孕育艺术,艺术升华生活,是艺术的发展规律。因而,草原上司空见惯的生产方式如挤牛奶、剪羊毛、擀毛毡、套烈马等等,便被乌兰牧骑队员们演绎成舞台上生动、欢快、美丽的舞蹈,既有经典的《挤奶舞》《擀毡舞》《捣茶舞》,又有新的作品《熟皮舞》《驯鹿舞》《斗熊舞》等等,朴实的音乐、朴实的服装、朴实的表演,颠覆了追求奢华、过度包装、炫富摆阔的后现代艺术风气,观众一阵阵热烈的掌声,是对乌兰牧骑扎根生活的艺术生命力的充分肯定。

人们耳熟能详的老歌,如《赞歌》《敖包相会》《雕花的马鞍》和一首首新歌如《祖母的咕如歌》《道尔吉,你为什么不高兴》等等,有的唤起了观众作为草原牧人的民族豪情,有的激发了观众浪漫的青春激情,还有的强化了观众深切的乡情和亲情……由此,艺术源于生活,源于创造生活的广大民众;生活滋养艺术,滋养服务人民的生命力顽强的艺术,是乌兰牧骑的艺术精神,也是奶奶对孙女最有力量的劝导。这就为孙女最终决定留在草原上、留在乌兰牧骑,打下了厚实的情感基础。

亮点之二:

面对时代挑战,乌兰牧骑的节目不会落伍

有些人认为,乌兰牧骑的队伍既非“高、大、上”,也难出“经典”。可当你目睹《草原上的乌兰牧骑》那别样的创新,就能够感受到他们是如何通过真情实感、真才实学、真知灼见,将三个“结合”锤炼成艺术亮点的:一是生活与艺术结合得好,二是经典与时尚结合得好,三是一专与多能结合得好。

艺术经典,就是经历了时间和空间的检验,依然被广大民众认定是“典范”的作品。这台情景歌舞的经典之处就在于既有历经半个多世纪检验的名副其实的歌舞经典,如歌曲《牧民歌唱共产党》、舞蹈《彩虹》、马头琴曲《万马奔腾》等等,又有列入我国非物质文化遗产的经典的艺术形式,如呼麦、长调、马头琴演奏、冒顿超尔演奏等等。经典的传承,则要靠创新,创新是有具体途径的,一是追根寻源,二是融陈出新,三是顺势开拓,四是勇于突破。

毋庸讳言,电视和电脑传递信息的便捷性,使农牧民的欣赏口味也有了变化,喜欢听电声乐队与民族旋律结合的各种“组合”,喜欢看蒙古舞与现代舞结合的各种舞蹈,喜欢看带有喜剧色彩的蒙古语小品,等等。在乌兰牧骑老中青三代艺术家共同完成的这台演出中,“乃热组合”“阿都沁乐队”和幽默滑稽的表演唱,都是具有吸引力、感染力的艺术亮点。

当一个叫德力黑的蒙古族小伙子出现在舞台上时,一专多能的艺术魅力在新生代身上再一次大发异彩。他不仅具有吹奏冒顿超尔、托布秀尔等民族乐器的本领,具有高超的马头琴独奏水平,还是优秀的男高音歌唱家和打击乐队的主力鼓手。可谓“吹、拉、弹、唱,样样精通”。也许,德力黑的“乃热乐队”以及他们演奏和演唱的曲目,都曾不同程度的受到过欧美演艺业的影响,但为当下年轻农牧民的审美需求而大胆探索传统与时尚如何结合的精神,却是难能可贵的。仔细想来,风靡欧美的一些乐队和组合,出彩的部分就是乐手们能唱、能奏、还能说,这就是一专多能人才的展示。而在这台晚会里,不论是年近花甲的歌唱家那顺,还是青年演员哈布尔,都是一专多能的高手。那顺是以一首男中音独唱歌曲《雕花的马鞍》驰誉中外的,同时,他还可以演奏四胡、演唱乌力格尔(即蒙古语说书),甚至可以表演话剧。哈布尔是女高音歌手,又是小提琴手和中提琴手。而乐队里的队员们则都是能唱、能奏、能演的全面手。

当孙女悟出,她所喜欢的乌兰牧骑队员的本领,已经不是个人的本领,而是乌兰牧骑文化传统造就的团队共有的本领时,放弃高大上的文艺团体,做一名扎根基层的乌兰牧骑队员就是她心甘情愿的选择了。

可见,乌兰牧骑一专多能的艺术智慧一旦成为不断传承的优良传统,无论哪一个“乐队”哪一个“组合”,他们艺术之根都是扎在草原,扎根在为人民服务的精神之中。经典与时尚的结合就这样在《草原上的乌兰牧骑》里水到渠成了;而一专与多能的结合,则与新一代农牧民的欣赏需求以及文化市场的需求,相行不悖。

亮点之三:

乌兰牧骑的前景在于“两条腿走路”

当年的乌兰牧骑,队伍短小精悍,队员一专多能;扎根农村牧区,服务广大群众。他们赶着马车深入基层,以义务演出为主,兼做政策宣传员、艺术辅导员、图书借购员甚至义务理发员。今天,在市场经济推动的文化体制改革中,以往的公益演出变成了商务演出;电视和网络传播的各种文艺演出,大面积取代了演员和观众面对面的舞台演出。那么,乌兰牧骑还有存在的必要吗?当年他们创作的文艺节目今天还能深入人心吗?他们的演出能否经得起社会效益与经济效益双赢的检验?更重要的是,半个多世纪前,乌兰牧骑“扎根基层,全心全意为人民服务”的精神如何才能进一步弘扬?

于是,内蒙古直属乌兰牧骑对于这台晚会如何在北京、甘肃、青海等八省区进行巡回演出,做出了一个很好的设想,即在巡演过程中,每到一个省、市、自治区,都是四场公益演出加四场商务演出。显然,这是一种自我挑战的精神。

21世纪的中国观众,观看文艺演出是有选择的,如果节目的创新性、情感性、技能性都难以服人,就是请大家免费观看,人们也不会看。所以,用商务演出的票房作为衡量公益性文艺演出质量的标准,可谓既实事求是,又有意在提高、志在突破的精神。

这就是《草原上的乌兰牧骑》这台晚会具有前瞻性和前沿性的社会意义与魄力——探索文化事业与文化产业相结合的途径,用艺术创作实践,将习近平总书记的期待——“感国运之变化、立时代之潮头、发时代之先声”落到实处。

由此我认为,在生活与艺术、经典与时尚、一专与多能的结合中,扎根基层、服务人民的乌兰牧骑精神与乌兰牧骑实践成果,一定会显现出引领我国文艺事业长足发展的力量和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