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业季,离校时,学生用鲜花来谢师恩,于是,最近家里花香不断,花色也将书房调染得色彩斑斓。浮在城市的气息里,蜗居在小小的房子里,我满足于生活里能够融进这样自然的味道。毕竟,没有大大的房子和制氧充分的室内景观。但我有的是回忆,很多时候,回忆是我的生活制氧机,常常在倦怠之时,漫山遍野的童年就会挤开乏力的中年,开始我生命的蓄氧时光,——尤其是有花的童年。
童年的家,院墙只有三围,房后的那一围,是绵延不断的一重高过一重的山,就是这座山,收藏了我童年中对鲜花了悟般的一次感受。夏天,往往是在周末的傍晚,正好山上不那么热,是锄地的一个好时段,大人们在小梯田上挥汗锄地,我们这些被大人带上山的孩子就在大山坡上撒欢儿。有一次,就在大人快收工的时候——谷苗黍秧的绿色已经被暮色染上了沉静的气息,我发现了一株山丹丹花,在群山环绕中,在幽蓝的长空下,在一片绿草丛蒿间,这一枝红色沉静、热烈,轻轻弯卷的花瓣、微微低垂的花朵开出一副不卑不亢又很随和的样子,那种俯首向草语、抬头问风安的样子至今盛开在我的记忆中。没人能懂那一刻我为什么有一种要流泪的感觉。我远远地站在那里,把山丹丹花藏在身后,我不想让人在我的眼前把它折回去,因为我知道把它插在罐头瓶里之后的命运。我站在那里,也看到了更多的被我们叫做“鸽子花”的山花,鲜亮的粉紫色精致而灵动地开着,在群山的怀抱中它们总是显得有点撒娇还总能得逞的样子。从这以后,我不再折山花。当时说不清为什么,回想起来,花就是花,山就是山,却能让我不再是我。因为在我懵懂的认知中,花有了生命的样子。
除了山上的花儿,让我念念不忘以至于梦中常见的还有一种河边树林里的花儿。我家依山而居,村庄顺河而落,白杨树林是在河岸边自然形成的,林子里的地面永远是润润的。住在村里的我们到镇里念初中,上学放学都穿树林抄近路。整个夏季,成片的小黄花几乎每天都在滋润着我的情绪——这样说一点都不夸张:小花是明黄色的,间距均匀的花瓣围成圆形的花朵,也就是一毛钱硬币一半面积的大小,只要盛开就是情绪很饱满的样子,喜盈盈的,不管有没有日出它们都阳光极了。它们几乎是伏地而开,旁边的草开玩笑似的剑拔弩张的样子,这些小花依旧不管不顾笑盈盈地绽放——低到地面的盛开,谁还忍心落剑于此?花草相安,白杨树看起来也能多一分从容,整个林子的生机与活力营养了很多人:镇里的人会跑到这里晨练,村里上学的孩子会早走二十分钟在这里朗朗晨读……
童年时光中那沉静热烈的红色、中学时代那明丽而饱满却毫不声张的黄色真的是让我念念不忘——我一直以为我只是喜欢花,现在才明白,其实我是“好色”——不只是过去,现在也是,因为那天迷恋的天空中的蓝与白,一样让我心痴意迷。
颜色只要有了自己独特的秩序,总能吸引无数的眼睛,总能撑起无数的情怀,就如蓝天白云。风舞高空,云就有了极为独特的样子,且在千变万化,最温柔的气势万千、最不羁的卷舒有致。毕竟风是其“内力”,所以让太多仰望天空的人心如清气涤荡,意如万马奔腾,而安静而蔚蓝的天色却又收束着心的奔驰。蓝天白云在风中构成了最走心的秩序。
万物有色,色道天然,心入色法,意自空明。陋室花色,虽无旷野意驰之境,但有暖心温情之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