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宏章  怀特乌勒斯

　　额济纳，曾是北京乃至华北地区沙尘天气策源地的代名词。

　　在额济纳博物馆却有另一番表述：额济纳河及居延海沿岸是一片片绿洲，是大漠中生物的天堂。历史上的居延海水美草丰，是我国最早的农垦区之一，还是穿越巴丹吉林沙漠和大戈壁通往漠北的重要通道。

　　两种说法都存在过。水，成为额济纳的生命线。

　　额济纳旗有世界仅存三处之一的胡杨林区，1961年和1992年西居延海和东居延海先后干涸。一棵棵倒下的胡杨树封存了这片土地的绿色记忆。直至2000年国家开始实施黑河水量统一调度。

　　黑河，是我国第二大内陆河，古称弱水，是额济纳唯一的地表水源。它贯穿张掖市、酒泉市金塔县和阿拉善盟额济纳旗，汇入居延海。19年来，东居延海两岸的胡杨林起死回生；19年来，苍茫辽阔的沙漠戈壁渐渐恢复了勃勃生机。

　　一条河，见证了一段辉煌的居延文明；一条河，守住了我国西北地区第一道生态屏障。

　　4月的额济纳，大漠漫漫，漠风猎猎。记者走进额济纳，倾听一段段与水有关的故事。

　　饮水思源

　　小小居延海连着中南海

　　4月初，居延海湿地管理中心工作人员在额济纳旗达西敖包段河道内意外发现一群黑耳鸢，这是该旗境内首次发现黑耳鸢集群迁徙。曾几何时，干涸的居延海让鸟类被迫迁徙，缺水成为额济纳人心底沉重的痛。最新统计，居延海水域内水鸟已达6万余只，种群数量有90种。

　　自20世纪50年代起，黑河额济纳流域土地沙化严重，一系列生态恶化问题凸显。

　　“小小居延海，连着中南海”。额济纳地区急剧恶化的生态，引起了党中央、国务院的高度重视。国务院多次召开会议，研究黑河流域生态建设，黑河水终于流入干涸的东居延海。

　　有了水，额济纳人的生活就有了希望。

　　82岁的蒙古族牧人班都，生活在位于我国第三大沙漠巴丹吉林沙漠边缘的策克嘎查，是方圆20多公里内的唯一住户。他在戈壁沙漠中承包着5万多亩草场，其中3万多亩分布着胡杨林。在当地政府和各界力量的支持下，去年，班都老人家门口断流40多年的河道终于又见了水。

　　走在老人的身后，烈日追着我们的身影，把一片诗意般的祥和抖落在荒原之上。望着他的背影，看他手脚麻利赶着骆驼群行走在大漠戈壁，我们问他：是什么让他始终在这里坚守？

　　“我生在这儿，长在这儿，逝去的父母和老伴都在这里，所以我也要在这里。”班都这样回答。

　　额济纳绿洲既是我国西北地区第一道生态屏障，也是额济纳人民生息繁衍的重要依托。经监测，截止到2019年4月20日，黑河调水19年来共调入额济纳旗水量125.83亿立方米，年平均水量为6.62亿立方米。东居延海水域面积常年保持在40平方公里左右，西居延海先后11次进水。黑河，这条生命的河，让额济纳处处迸发出生命的力量。

　　弱水三千

　　守护祖国北疆生态防线

　　苏轼的诗句“蓬莱不可到 弱水三万里”这弱水往往是指神仙出没而遥不可及的去处。而流经额济纳旗的“弱水”，是发源祁连山，流至居延海，南北蜿蜒821公里的黑河。

　　蒋占国，已经在狼心山分水枢纽工作16年，他的工作是水量计量。他像一株红柳，在风起沙落中坚守着自己的岗位。汩汩而流的黑河水，注入到额济纳绿洲区内的19条支流，总长约1100公里的河道得到润泽，有效补充了黑河沿线地下水。

　　额济纳旗在多年调水实践中，采取“集中调水、分区轮灌”等切实有效的办法，打破“九龙治水”，实现了“十指弹琴”“抱团攻坚”的良好态势。当地将草场划分为核心区、脆弱区和边缘区，在春季植被返青生长需水期，利用融冰河道冬季蓄积水量和一般调度期上游河道集中闭口下泄水量，集中调水灌溉绿洲核心区林地草场，向东居延海输水，确保东西两河沿河两岸核心区植被得到有效灌溉。额济纳旗森林覆盖率由2001年的2.89%提高至目前的4.3%，植被覆盖度由2000年的7%提高至10%，草场植被覆盖度较分水前提高了18.3%，植株高度平均增长了4.63厘米。

　　黑城古河道经过数百年的风沙侵蚀，生态环境遭到毁灭性破坏。去年，额济纳旗疏通古河道20多公里，将黑河水引入古河道，断流646年的黑城古河道碧波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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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傍晚，走在古老的胡杨林里，胡杨满树的枝芽似乎给人一种神秘的昭示。从黄沙中穿行而来，人们的眼睛会被这种生命的颜色点亮。似乎每一片胡杨林，都蕴藏着童话与魔力。

　　如今，额济纳旗近300万亩濒临枯死的胡杨、柽柳得到抢救性保护，以草地、胡杨林和灌木林为主的绿洲面积增加了100余平方公里，绿洲边缘地下水位回升，沙化得到有效遏制。

　　如今，额济纳人在居延河畔栽下的胡杨树随风起伏。勤劳勇敢的额济纳人和胡杨并肩而立，守护着祖国北疆的生态防线。

　　得水而兴

　　环境保护和生态建设齐发力

　　秦瑞红是额济纳旗万亩精品林果业示范基地负责人，因为一次旅游就爱上了这片有胡杨的土地。她引进了耐盐碱的大果沙枣树，两三年就能进入盛果期。

　　巴彦陶来苏木种植大户贺丰则告诉我们，他种植了2000亩的黑果枸杞、胡杨苗和梭梭苗。行情好时，黑果枸杞1公斤能卖近500元。

　　额济纳旗坚持“绿水青山就是金山银山”的发展理念，坚持生态优先战略，环境保护和生态建设双向发力，把生态脆弱区的人口迁移至生活条件较好的城镇，让农牧民从事旅游业，带动三产发展；调结构转方式，稳步发展高端畜牧业；不断增强特色沙产业，打造精品林果业，大力发展高效节水产业。截至目前，全旗高效节水灌溉耕地面积4.6万亩，累计从生态脆弱地区转移搬迁农牧民1534户4577人，占全旗农牧业人口的75%，累计发放各类补奖资金1.2亿元。

　　“没有黑河调水，就没有额济纳绿洲的勃勃生机，是绿洲让荒漠停止了脚步。”额济纳旗巴彦陶来苏木推日木音陶来嘎查郭刚书记感慨良多。黑河水让胡杨树再现生机，那么生活在胡杨林中的农牧民又该如何走出一条生态新路？为了让胡杨林里的农牧民拆掉旧房子开展乡村旅游，他组织召开了10次村民大会。如今，全村70户农牧民建起了集中民宿，仅去年就接待游客2000余人，旅游收入达30万元。

　　额济纳旗持续用力创建全域旅游示范区，投资7.4亿元，对景区基础设施和服务体系提档升级。2018年，旅游人次突破700万，综合收入实现68亿元。

　　资料显示，额济纳旗年平均沙尘暴天数已经从2000年的5.5天下降到2.5天，年平均大风日数从2000年的21天下降到5.5天。

　　回望历史，水之匮乏让额济纳经受过不堪承受之痛。如今，站在草长鸥肥的居延海岸边，该用什么词给额济纳定位？绵延的胡杨林和汩汩而流的黑河水已经给出答案。

　　蹲点手记：

　　在这个有风有沙的季节去额济纳，我们做了充分的准备。可当我们到达采访的第一站东居延海，看到碧波荡漾的水面，随风摇曳的芦苇、从游人手里争抢食物的红嘴鸥，顿时松了口气。

　　河西走廊与漠北草原之间戈壁沙漠中的居延绿洲，有文字记载以来，就是游牧民族生活的地方。可曾经的绿洲，因为缺水被卡住脖子。在党中央、国务院的关怀下，黑河分水19年，额济纳也走出一条生态优先、绿色发展的路子。

　　采访的路上，遇见的人，听到的事儿，都触动着我们。班都老人，饮用水都得从30公里以外拉，却自费8万元执着于修坝、挖井，守护着他的草场和胡杨林。郭刚，一个基层嘎查书记，小时候因为风大被刮丢过，现在领着农牧民探索既“生金”又“生绿”的乡村旅游发展之路。还有那个在郎心山分水枢纽坚守16年的蒋占国，那个因为旅游爱上额济纳的企业家秦瑞红……他们组成热爱额济纳、守护额济纳的一幅集体群像。

　　走在胡杨林里，难以推断每棵树的生命起点，却能想象出昔日风沙呼啸的惨烈。胡杨孕育着的勃勃生机正在坚定地散发出来，像守护胡杨的人们，也像春天的额济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