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鸡蛋当家的节日

  □马彩红

  那天小升初考语文,发下卷子,作文题目是《端午节的早晨》。我一边构思,一边答其它小题,忽然一个纸团落到桌角,看着走来走去的监考老师,我心提到了嗓子眼,趁老师不注意,我迅速捡起纸团来:端午节是啥节?

  我还真懵了,在那个知识匮乏,讯息闭塞的年代,我也说不清端午节的由来,更不知道与大诗人屈原有啥瓜葛,只知道那天要早起去野外采艾蒿,悬挂五彩葫芦,吃鸡蛋更是重头戏。怎么能言简意赅地表达清楚端午之意呢?我把头往前探了探,几乎挨到他的后脑勺,轻声说:吃鸡蛋。

  多年以后该同学举杯谢我:多谢你没告诉我吃月饼。引来一桌同学哈哈大笑。

  其实这事不怪他,北方都管端午节叫“五月节”,也没有南方的赛龙舟、雄黄酒、放纸鸢、祭祀那些传统习俗。端午节那天,再懒惰的大人,即便天黑黑的也要从炕上爬起来,男主人出去采艾蒿,女主人则在家煮鸡蛋,等男主人回来就泡艾蒿水,让全家用这水洗脸,说能可免蚊虫叮咬,更能驱灾辟邪。然后和家家户户一样,把叠好的葫芦绑在艾蒿上,挂在屋檐下,五彩葫芦迎风摇摆,挺新鲜的,节日气氛就此浓了起来。

  贪睡的孩子们学着大人,老早用艾蒿水洗漱,带着一脸清香,揣着妈妈刚煮熟还烫手的鸡蛋,就跑到副食二商店门口的大树下,那是我们小孩子的聚点,凑一起磕鸡蛋,看谁的鸡蛋硬。

  这一天,大人都出奇地慷慨,煮了好多鸡蛋,我家有个大焖锅,平时是煮苞米碴子大豆饭的,这天会煮半锅的鸡蛋,一人分10个。我挑几个皮看似挺硬的拿去和伙伴们磕,磕瓣了就剥皮吃,一连磕碎几个就吃不动了,有的孩子不爱吃蛋黄,得知我爱吃就给我,等我也咽不下了,就都把蛋黄偷偷往胖丫家猪食缸里扔,蛋黄不听话,沉不下去,黄黄的浮了一层,气的胖丫妈大骂“败家”。

  我家是典型的严父慈母式家庭,不光平时日子过得有滋有味,对年节更是倍加重视,在有爱的家里成长,特别幸福。每个有鸡蛋吃的节日是相同的,然而那个差点没吃到鸡蛋的端午节,却深深地印在脑海里。那年我上小学三年级,1983年植树节那天,爸因公受伤去天津治疗,妈妈去陪护,家里只剩下上初二的大姐领着我们姐弟四个在家。妈留下的生活费有限,大姐又特别会过日子,每日都记账,精打细算,别花冒包了。那时我们经常吃的就是豆腐汤,一是省事,二是省钱,以至于多少年弟弟一看豆腐,胃就反酸。看日历端午节要到了,瞅别人家忙忙碌碌,我家却冷冷清清,想起爸妈在家过节时的热闹,泪就忍不住流下来。

  “大红,在家呢吗?”我们正愁眉不展之时,听见邻居李婶在喊大姐,我们都出去看,大姐打开大门,李婶端一盆鸡蛋就往屋进,把盆放在炕上,让大姐找个家什把鸡蛋装起来,大姐比我们年长几岁,又懂事,一边道谢,一边去取平时装鸡蛋的小篓。李婶一边帮着装鸡蛋,一边说,你妈没在家,也不知你们有没有鸡蛋,先拿这么多吧,吃没了再跟李婶说。大姐忙说,够了够了,真是太谢谢您了。夜里我们躺在炕上,议论这鸡蛋该咋吃,大姐说,咱们明早煮8个,一人2个,可不能像往年那样,太浪费,咱们要细水长流。

  第二天也就是端午节的清晨,我和弟弟去老地方和邻居家的孩子们磕鸡蛋,好几个往我俩手里塞鸡蛋,都是他们妈妈让给的。我俩满载而归,回到家,看到写字台上还有好多鸡蛋。大姐说,都是别人送来的,她都逐一记了下来,等妈回来告诉妈。

  端午节后的两天,姥爷骑车从40里开外的乡下,驮来满满一水桶鸡蛋,怕磕碎了,一层是小米,一层是鸡蛋。姥爷一边捡鸡蛋一边说:你姥急坏了,惦记你们过节没鸡蛋吃,前几天下了场透雨,正是种地当口,家里忙的,实在没空进城。等忙过这几天,你姥就来跟你们作伴……想起节前没鸡蛋的担忧,现在又有了这么多鸡蛋,不知是委屈还是感恩,我们围在姥爷身边,把对爸妈的思念,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有些事经过时间冲刷,犹如沙滩般平整,不留任何痕迹;而还有些事,却像贝壳里的珍珠,总在熠熠发光,时间愈久愈显珍贵。如今由于胆囊作祟,我已很少吃鸡蛋,加之生活好了,也讲究起了科学饮食。如今的孩子没见到当年我们吃鸡蛋的阵势,磕鸡蛋的游戏也不会有人相信,而每每想起那些鸡蛋当家的端午节,就会心生温暖,感恩相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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