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好的事物总令人怜惜。
理工男李时珍这样写曼陀罗:
生北土,人家亦栽之。春生夏长,独茎直上,高四五尺,生不旁引,绿茎碧叶,叶如茄叶。八月开白花,凡六瓣,状如牵牛花而大,朝开夜合。八月采花,九月采实。相传此花笑采酿酒饮,令人笑;舞采酿酒饮,令人舞。予尝试之,饮须半酣,更令一人或笑或舞引之,乃验也……
“念”是最美好的汉字,从心,我们藉此而存于人心,也藉此将人放在心上。一“念”便是整个世界。
最严肃的典籍,最刻板的学究,在释“念”义时,也都忍不住化为绕指柔。
《尔雅·释诂》:思也。又忍不住补一句:常思也。
《释名》:念,黏也。意相亲爱,心黏著不能忘也。
《书·大禹谟》:念兹在兹。
常思,黏黏,心很大,也因此很小,所能念的,往往只是一个人,一件物,一桩事,一个地方,一个遗憾,一往情深。那个人走了,那件事成为过去了,那个地方回不去了,那个遗憾圆不了了,那段情烟灭灰飞了,他的心也就锁了,那些记忆旧活在他的念中,来来往往,生生不息。
念从心,执念伤心,而人生多执念,念是心永远的叛徒。《东邪西毒》里醉生梦死的欧阳锋,《阿飞正传》里不停找爱的阿飞,《堕落天使》里时刻提醒自己学会忘记的杀手,他们都活在执念里,我们呢?我们在自己的剧本里,爱,被爱,离开,遗憾,然后执念寻找。
一生负气成今日,四海无人对夕阳。
常念的人是孤独的。他与热闹闹的现实隔着蓬勃的热气,隔着苍茫茫的人海和苍凉凉的夕阳。念念不忘,是否真有回响?温暖的量子力学,薛定谔的猫,能否坍塌掉所有的假设,让那个消失在人海的人,突显在峰顶,被你一眼看见?
想想都渺茫。你信吗?
他们分手三年了,群里相见,也从未打过招呼。那一个风雪之夜,群电话中,他醉了,倒在一个人的屋里。她按照原来的地址找去,敲门不应,摁密码,门应声而开。原来他一直也念着她,他的门,一直为她敞开。
在念的孤岛上,总会有一个人,等着帆影,来或不来。那个岛,是他的全部,有时候也会是你的方舟。
这样的念,世上会有多少?
有便好,便值得。一分侥幸,便值得万分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