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孙犁的书,我是有感情的,我一边读,一边细细思索,有时候,也会遵照孙犁的教导,写下我的读书笔记。近3年来,我已写出了有关孙犁的品读文章十多篇,大多发表在《藏书报》《图书馆报》《天津日报》等报刊上。我想,将来出版《书是一盏灯》时,可以将这些文章编成一辑,成为我读孙犁、学孙犁的见证。
读孙犁时间长了,我觉得,孙犁晚年的作品,在品质和情怀上,是真诚的,是说真话的书。他把人生经验、世情感悟都写在了这些如精金美玉般的文章里,所以,他的文章,如蔼然老者的话语,言简意赅,掷地有声,警世醒人。
孙犁一生,写了大量的书信,他以此种特殊方式,品评世态人生、艺苑文坛。他的《芸斋书简》,言简语短,用情深沉,意蕴丰富,蕴藏着对战友、同学和同行的深切热望,有着人生的智慧在里头。孙犁在散文《书信》中说:“先哲有言,信件较文章更能传达人的真实感情,更能表现本来面目。”因此,孙犁才借助“书信”这一独特文体,表达着他的思想、看法和感情。“十年荒于疾病,十年废于遭逢。”时间对于孙犁,尤其珍贵,只要能拿起手中笔,他就会写作,倾吐心声。在往来书信里,他谈人生,谈文学,谈读书,谈写作,也有对文坛和社会上不正之风的抨击。但不论如何,他的心始终是真诚的,在《谈宾馆文学》一文里,他深情指出:“创作贵有襟怀,有之虽绳床瓦灶,也无妨文思泉涌;无之,虽金殿皇宫,也无济于事的。”
孙犁是有大襟怀的人,他不惟名家,积极提携无名之辈。在这本《芸斋书简》中,他写给贾平凹的信就有4封,在这些书信里,孙犁鼓励贾平凹要大胆地写,不要去“挤热闹”,要深入生活,不要“胡编乱造”。这些,无疑对初登文坛的作者是一剂醒世猛药。
孙犁对文坛种种之怪相,是深恶痛绝的,他以犀利的批评,直击病灶,显示了他的书生模样、战士情怀、君子本色。即使孤军作战、背腹受敌,也绝不退缩,决不投降。他的作品,无论是散文、小说、还是杂文、随笔,都能给人以浩然正气,给人以美的享受,如同没有被污染的纯正的粮食一样,别样甘甜、香醇。他批判文坛不正之风,少有顾忌,直抒胸臆,卓然独立。以今天的眼光来看,这些现象有的还存在着,并未彻底消失,我们还得警惕,还得预防,还得批判。所以读他的书,很解渴,很过瘾,他敢说敢写,不怕得罪人。作家就是要实事求是,说真话,走正道,绝不钻营,绝不投机。
尽管如此,我读孙犁《曲终集》,还是多多少少替他感到惋惜。晚年孙犁,因事纠缠终致搁笔,实为文坛之遗憾。但是,他的那10小本《耕堂劫后十种》也已成了经典。这套书先由百花文艺出版社出版了大部分,人文社、上海文艺也各出了一本,由于出书时间不一,所以虽说是小32开本,但还是尺寸大小不一致。后来,山东画报出版社出了一套,深绿色封面,一次性推出,很整齐,很漂亮,是读书人很喜欢的那种版本。这10本书,是孙犁晚年文字的结晶,愈发纯净,愈发干练,处处闪耀着人生的智慧之光,与他一生坚守的真诚为文的主张是一脉相承的。他少年即投身革命,一生为革命文艺做出了贡献,写出了大量清新自然、明丽可爱的文艺作品,讴歌了劳动人民的战斗、生产和生活的壮丽情景以及不畏强暴的拼搏精神。在文学的天地里,他像一座高山,巍峨壮丽,让人敬仰。
他是一个真诚的人,在编辑出版自己的文集时,他敢于不悔少作,其自我解剖的精神愈见境界之阔大。上世纪80、90年代,他同友人一起编辑出版了《孙犁文集》8本,基本涵盖了他包括《如云集》在内的此前所有的文字,涉及小说、散文、诗歌、文艺理论、书简和杂著,从中能见出一个作家成长、奋斗的足迹。这是一部真正的大书,是一部“争战的书,号召的书,呼唤的书。”孙犁生于河北,生在乡间,但他的名字和影响,已超越了地界,他的名字和艺术永远常青。